達·文西,一個被畫畫耽誤的科學家?

2019-07-15   真知社

2019年是李奧納多·達·文西逝世500周年。他於1452年,出生在佛羅倫斯附近,之後輾轉到義大利各大城市,其中在米蘭呆的時間比較長。活了67歲,最終作為法國國王的貴賓逝於法國羅亞爾河谷。

達·文西肖像

達·文西一生留下的畫作總共不到二十張,卻留下了幾千上萬張有生之年都沒能實現的設計手稿和研究筆記。

從20世紀開始,人們越來越為他作為科學家和發明家的一面驚嘆。他涉獵的領域包括但不限於解剖學、地理和地質學,城市規劃,建築和橋樑設計,水利和運河工程、機械設計…

他的大量設計圖紙遠遠領先於時代,他曾經試圖製造跨海大橋,運河,紡織機,裝甲車,潛水艇,帶螺旋槳的飛行器,降落傘…把圖紙都畫了出來,卻一直沒有機會實施。幾百年後才有人陸續把他當年設計的這些東西做出來。

維特魯威人

現代人看到達·文西留下的設計圖紙,往往會覺得他簡直是一個被畫畫耽誤的發明家。也難免會想:如果,達·文西的這些設計被付諸實施,西方文明是不是幾百年前就達到現在的水平了?

但是在達·文西的那個時代,並沒有能夠實現他設想的材料。連一批夠多的青銅都令他垂涎多年最終也沒有得到,更不用說鋼材;他那個時代又沒有電,連內燃機也沒有,諸如此類基礎的材料和設施都沒到位,於是他的天才設計也就只能停留在圖紙上。

即使是按照當時的技術條件有可能完成的設計,他也始終沒有成功說服哪個金主給他足夠的資金去完成他的規劃,他試圖在佛羅倫斯修一條運河,方案卻被擱置,倒是接到不少畫畫的訂單。

飛行器

可能也有時機的問題,比如他向佛羅倫斯人提議製造紡織機和修建運河坐收過河費的時候是1494年,那時佛羅倫斯跟周圍的城邦比較敵對,而且正在薩沃納羅拉這個原教旨/保守主義狂人的蠱惑之下。

他還給統治君士坦丁堡的土耳其蘇丹寫過信,說自己能在博斯普魯斯海峽上建造一座跨度六百六十米的橋——蘇丹也沒有搭理他。

達·文西無疑是一個曠世奇才。光是繪畫方面的成就已經足以讓他躋身「文藝復興三傑」之列。而他對畫畫這件事從來也沒有特別上心,他真正的興趣在於科學研究,工程設計和發明。他認為「機械學是所有科學中最高貴最有用的學科」。而繪畫技能對他來說更多是作為科研工具甚至思考工具存在的。

對手臂的解剖學研究

1482年,達·文西快三十歲時,他離開佛羅倫斯去投奔米蘭的統治者盧多維科·斯福爾扎。在給盧多維科的自薦信中,達·文西羅列了自己在水利工程、機械設計,地理測繪,橋樑隧道工程和軍事工程方面的技能。只是在自薦信的末尾,不情不願地提到自己也會畫畫和「其它事情」。

達·文西畫畫超級慢,習慣性拖稿,還動不動就半途而廢直接放鴿子不交稿。因為他實在太精益求精,追求極度的完美和準確,還把畫畫的過程當成研究過程。

作為一個畫家,達·文西是屬於那種十年不開張,開張吃十年的類型。他的《最後的晚餐》收到的佣金非常高,但除了畫壁畫,他也經常要為金主幹各種雜活,比如為慶典和演出設計舞台背景,道具和服裝(如果光是這活他倒也不討厭),甚至還要給金主情婦的浴缸換下水管道。

最後的晚餐

對於為了錢而畫畫這件事,達·文西早就相當厭煩,但是他又不得不畫,畢竟他的生活開銷,他做的各種研究,以及他長得像天使一樣好看的學徒兼模特,全部都靠他畫畫養著。

在達·文西的有生之年,上百個天才的發明都只能停留在圖紙上無法實現,時代對他這樣一個天才的虧欠。但是,至少達·文西還有機會成為達·文西,沒有過早夭折,這也是因為他幸運地生在那個時代。

達·文西是一個私生子,而在他出生的那個時代,做一個私生子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有錢的父親樂於承認自己的私生子,給他提供充足的物質保障,讓他受到不錯的教育。私生子雖然不如嫡子,但只要是兒子終歸是好的。直到達·文西48歲失去金主(米蘭公國的統治者洛多維科)回到老家,他74歲的父親正和第四任妻子以及十幾個孩子住在一起,還是很熱心地幫他介紹客戶和金主。所以私生子的身份對他並沒有構成什麼妨礙,反而還給了他更自由的職業選擇。

達·文西的童年故居

達·文西的生母大概是一個女僕甚至可能是一個奴隸(那個時代的托斯卡納地區是允許進口奴隸的),生下他之後就被嫁給一個渾名「麻煩製造者」的窯工。他的父親是一個富裕的公證員,在達·文西出生後不久娶了一個門當戶對的新娘。這個繼母大概是十五六歲嫁進來過幾年就死了也沒生齣兒子來,第二個繼母也是如此,所以達文西在24歲以前都是家裡唯一的兒子,直到第三任繼母(比做繼子的還小9歲)才給達·文西的父親生下一個嫡子。此時達·文西已經不住家裡了,而是住在自己的導師(佛羅倫斯的建築師韋羅基奧)那裡,學習繪畫,雕塑和工程,另外他自己還研究地質學作為愛好,並無休止地觀察和研究蜻蜓,蝙蝠,飛蛾,鳥類和飛魚等一切能飛行的生物。

由韋羅基奧和達·文西共同完成的《耶穌的洗禮》,烏菲茲美術館

總之,在那個時代作為一個中產階級的私生子生活還算不錯,比起作為消耗品的女人和窮人來實在好上太多。

另外,據說達·文西是一個同性戀者。他非常寵愛他的一個年輕學徒,雖然經常在筆記和書信中抱怨這個學徒說謊貪吃偷竊,卻一直把他留在身邊,花大價錢為他置辦行頭,死後還把遺產也留給了他。

理論上說按照當時的教法同性戀者是要被燒死的,但是在文藝復興時期繁榮又世俗的義大利城市也沒人那麼當真,就算是有真憑實據的同性戀也不過罰款了事,何況針對達·文西只有匿名舉報,沒有實在的證人和證據。

出於對人體和自然的好奇心,達·文西經常觀看解剖屍體,也經常自己動手。這個興趣在當時的托斯卡納地區還是可以被接受的,但是在文藝復興之前或之後很多歷史時期,都足以要了他的命。

達·文西的各種設計和發明,同時代的人顯然不能理解,但是至少也沒把他扔進瘋人院穿上束身衣注射奇怪的藥物切除腦白質毀掉他的天才,也是應該要感恩的一件事。

蒙娜麗莎

到了生命最後幾年,法王弗朗索瓦一世雖然對達·文西禮敬有加,卻也沒有把他的天才設計付諸實施(可能主要也是因為辦不到),而達·文西也是獻出了自己的畫作《蒙娜麗莎》來答謝法國國王的知遇之恩。另外為了避免王后和情婦狹路相逢,達·文西倒是設計了一款螺旋樓梯,在幾百年後的人們看來,形似DNA的雙螺旋結構。

到達·文西去世的時候,伽利略也才出生了幾天,伽利略之後才有牛頓,牛頓之後才有蒸汽機…

達·文西也曾問自己,「我到底有沒有完成過一件事情?」 有生之年他想要完成的絕大多數都沒有完成。幾百年之後,有了現代材料和工藝水平的支持,達·文西曾經設想過的發明才被別人一一實現。

所以啊,個人努力(和天賦)固然重要,更要考慮歷史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