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羌半夜發語音給我，她說她喝暈了，我問她在哪裡，她哭喪著說不知道。
於是我把孩子託付給老公，裹上大衣火速出門，伴著清幽的路燈，找了幾條有酒吧的街道，終於在一家叫小黑故事的酒吧門口逮到了她。
深更半夜，一個披頭散髮酒氣熏天的女人，漫無目的地在街頭晃悠，讓人看了不免有些心疼。
我把她拽到我的副駕上，她雙手捂住臉，毫無顧忌地失聲痛哭起來，那一刻，我疼在心裡。
小羌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姐妹，輟學後早早成了家，她和老公范春明白手起家，靠著勤奮和吃苦耐勞，打拚到現在。
一向積極樂觀的她，有性情溫厚的老公，漂亮可人的兒女，在這個小城有車有房，小日子過得熱火朝天，讓多少人羨慕，很少聽她提及有什麼難隱之痛。
等她哭累了，歇斯底里的哭聲變成小聲的啜泣，我問她到底怎麼了？
她說因為錢，她對范春明徹底絕望了，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他截走了五萬塊應收貨款。
因為她一直都認為家裡的財務是透明的，多年前辦理的折卡合一，她和老公一個持卡一個持存摺。
「他這樣做，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之前千兒八百我都沒怎麼計較。」
「這一次，我的心一下子從頭頂涼到腳底。被我發現後，他陰沉著臉說，他要不把這錢帶回老家，他弟媳就和他弟離婚了。當年為他弟娶這個城裡媳婦，早把家翻得底朝天了。」
小羌的話聽得我直搖頭。
因為范春明排行老大，面對老家層出不窮的瑣事，小羌都忍在心裡，誰讓自己當年不知天高地厚地信奉愛情至上呢？
勇敢地選擇裸婚，就圖他對自己真心好，當年小羌背著父母把自己苦攢的一萬大洋給了當時還是男朋友的范春明，讓他家人拿著去提親，她曾欣慰於自己的小聰明，如願嫁給了愛情。
她說:「我不顧一切，勇敢選擇裸婚，當年他全家人都覺得我高尚，她們撿了個大便宜；現在她們覺得是我「賤」（不值錢的意思），我撿了他們家最大的便宜。」
如今這些婚姻關係的衍生品，就像一枚隱形炸彈，不知何時會爆發，或許在孩子哭鬧的深夜，或許在她舉目無措怒視他的瞬間，或許在她頓生懊恨，爆出極品婆家醜事的一剎那。
婚後前幾年，公婆逢人便說他們老李家命好，娶了小羌這個啥都不要的兒媳婦。
小羌似乎很享受這種讚美，每年大包小包往家帶，甚至公婆的襪子內褲都買好。
好媳婦這頭銜可不是白來的，我調侃她說。他們在一次次挑戰著你的原則和底線，一旦丟失這些，你只能做個爛好人。
她說，姐你知道麼，為了多掙一分錢，我們送貨卸貨都不找人，我和老公一起，卸完一車貨大汗淋漓，毛巾一擦就又開始送下一家。
這幾年剛剛好過一點，房奴生活也快結束了，他的家人要求也多了起來。
老太太是個很節儉的人，每年過年回家，除了過節費，小羌說她還要把菜買好，否則回家沒得吃，但她從不懷疑老太太說過暖人心窩的話，比如，你們把日子過好就行了，不用太操心我們。
儘管如此，不管經濟多緊巴，公婆的生日，逢年過節，小羌一樣不差地表示。
誰知道親情在悄悄變味，如果不是這次大吵，范春明對她大打出手，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已成了她們眼中十惡不赦的女人。
小羌說：「年輕時，我不顧一切，驕傲的選擇和他在一起，因為我相信他會一輩子對我好。後來，我冒死生下孩子，他還算靠譜，但我已感覺不到他當年的好，無休無止的家庭矛盾和充斥著語言暴力的環境，真的讓我身心疲憊！」
哪怕以後會離婚，女人也一定要有屬於自己的婚禮和鑽戒。你一根稻草沒有的輕賤，當時看似的高尚，會成為你日後輕如鴻毛的盾牌！小羌的肺腑之言說得我鼻子酸酸的。
她哭訴著，只因她的二寶又是個女孩，公婆沒看過一眼，她喊來媽媽幫忙，她想著有老公疼就夠了，儘管委屈，日子還能過。
沒想到，因為錢，那個當年把她捧上天的老公，那個對她曾海誓山盟對她一輩子好的男人，到底在她大聲的聲討中，沒有選擇哄她，而是忍不住對她大打出手，肆無忌憚挑戰婚姻的底線。
我勸她說，有誰理解你的不容易，孩子終歸總會長大。也許和小羌有某些相似的經歷，我陪著她惺惺相惜，她哭完又大笑起來。
臘月的夜晚，窗外透骨的刺寒，兩個女人抱著相互取暖。
「他說他累，我也很累，但是我做不到他的心安理得不管不問，孩子吭一聲我就會驚醒，因為我是媽媽。」
聽完她聲具淚下的哭訴，我嘆息道，你知道你的死穴在哪裡嗎？她說：「我太賤了！」
「婆婆買菜都會算計好哪種便宜，能買一塊錢一斤的豆芽，絕不買兩塊錢一斤的青菜。」
「親戚誰來串門拿點副食之類的禮品，老太太會像寶貝一樣放起來，直到過期了，不得不拿出來吃，吃壞肚子，再去打針。」
「她這個習慣讓我很討厭，如果她因此生病了，我必須要問候她，關心她，否則她會說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小羌了。」
聽罷，我忍不住反問她。
你吃過的苦，流過的淚，產床上與死神的搏劫，被她輕描淡寫地比較，當年她下地幹完活才去生孩子，談不上高尚，你哪來這麼多矯情！
你買了兩件一模一樣的外套給媽媽和她，她會懷疑給她的那一件是便宜貨，這樣的婆家不敬也罷。
女人啊，嫁人是嫁一個家庭，你那麼「賤」把自己嫁了，你知道你的父母在背後悄悄抹了多少次眼淚嗎？你知道生死一刻只有那個被稱呼「爸媽」的人為你揪心嗎？
別傻了，趕快回家吧，別作踐自己了，沒有誰比小寶更需要你。
我說小羌你們完全可以請個幫手，五萬塊足夠支付幫手一年多的費用，幹嘛把自己逼上絕路呢？
你和自己擰巴啥呀，你有義務讓自己過得好一些。死省活省，省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沒有婚禮沒有鑽戒也就算了，你不能沒有自己啊！
能對你大打出手，說明你在他心中不夠「貴」，你理解他的難處，他理解你了嗎？他心疼你嗎？我不懷疑當初的海誓山盟是真的，但是我更相信眼下他對你的態度。
把小羌送到家，她的小寶在床上哇哇大哭，老公在客廳抽煙，任由眼前一團糟。見我們進來，他悻悻地站起來，我和他客套幾句，便離開了。
回到家，我再也睡不著，突然想起某個電視劇中的一段台詞——你可以圖一個人長帥，可以圖一個人有錢，甚至可以圖一個人的家世，但是你千萬千萬不要圖一個人對你好。
長的帥、有錢、有社會地位，這些東西都是客觀存在的社會硬體 ，是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的，但是如果你圖一個人對你好，那真的就太傻了，他一旦不想對你好了，那你就什麼都沒有了。
女人啊，在某些人眼中，你終究會為自己的「賤」付出代價！
【END】
作者：靜水，自由撰稿人，高校兼職財稅講師，育兒工作者，38歲裸辭，一支筆寫盡人間冷暖，陪你把孤單過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