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夜讀 |我的父母是知青

2019-07-17     微觀北大荒

主播 |秋實

遙對夜空,看那點點繁星和那半輪月亮,聽那秋風輕輕帶走樹上的落葉,那種感覺,是一種空靈。這樣的時刻,常會有一個聲音問我一些莫名的問題:你從哪裡來,你屬於哪兒?是美麗的海濱城市天津,還是充滿異國情調的邊城滿洲里?

愛情

母親是滿洲里知青,天津是父親的故鄉。

下鄉到歐肯河農場的母親當年才16歲,花樣的年華,是一名衛生員,每天都能接觸很多人。母親19歲那年,父親從天津下鄉到農場,他的出現從一開始就讓母親感覺到:這可能就是她生命的另一半。

母親回憶說,父親細高的個子,清瘦的臉,講話濃濃的天津味兒,人忒實在。說著母親笑了。她說有一次父親的腳被砸壞了,她給開了三天的病假條。可那天下午,她發現父親還像平日一樣開著拖拉機,車駛過的地方,翻起的黑土散發著香氣。

我想愛情的火花大概就是那時開始點燃的吧。

父親關於他的愛情故事從沒有給我講過什麼,但從身邊一些細小的事情,不難看出父親深愛著母親。

母親講,那時父親很保守,處對象幾年了,走路時還要保持5米左右的距離。記得有一次回場部,走至叉道,父親提出分開走。母親同意了,把好走的大道讓給父親,自己走小路。天越來越黑,母親也越想越氣,索性停在半路不走了,讓父親一晚上好找。

經過馬拉松式的戀愛,父親與勤勞、開朗的母親結了婚,那一年母親27歲。翌年就有了我。這片黑土地成了他們的媒人,給了他們一個家,孕育了他們的兒子。他們將用黑土地上的水和糧食喂養他,更要用黑土地的質樸來教育他。

愛子

父親的愛常常是無言的沉默,在他的身後,我必須找到他的腳印,踩著它跟上去。他從不管我的腳多麼的小,也從不允許我哭。

父親簡樸,沒有幾身像樣的衣服,回到家總是先換衣服再幹活,只有出門時才換件不常穿的衣服。用他的話講「那是農場的門面」。在父親的影響下,我和弟弟很少讓父母買新衣服,即便是逢年過節也一樣。乾淨、樸素便是我們對好衣服的看法。

當時政策規定知青子女有一個可以返城,於是我1989年回到了天津一直上到高中。1997奶奶患半身不遂,我為了考學只好又回到農場繼續上學。從天津回到農場上學時,父親總是告誡我:「你要擺正位置,不要有什麼優越感。」上學的時候,常有很多人驚奇地對我說:「原來你的父親是農場的黨委書記,真沒看出來。」那一刻,我感到很驕傲。

母親的愛是有形的,更是刻骨的。

前不久和母親談往事,母親問我還記得挨得最疼的一頓打嗎?我說記得,那畢竟是打飛了兩把笤帚疙瘩啊!

「記得為什麼嗎?」母親問。

「不准說謊!」我很乾脆地回答。

母親笑了:「沒白打。」

又怎能忘記呢?記得那一次因為偷拿了一毛錢的水票和弟弟買糖吃,狡辯說水票丟了,結果細心的母親發現了糖紙……當時母親一邊打我,一邊哭,流得淚比我還多。

戀家

遙遠的天津是父親的故鄉。

70年代開始,大批知青陸續回城了。那時父親任連隊指導員。父親給母親做工作:「留在這裡。」為了支持父親工作,母親默默地同意了。

一次我問母親:「如果父親當時不是指導員,你真的會走嗎?」母親愣了半晌,凝望著遠方像是在追逐著那段時光,很久才說:「雖然很想你的外公外婆,很想回滿洲里,但畢竟有你的父親,有你,有我的家。我們在這片黑土地上留下了太多收不回的東西了。」

我知道父親不會回去的,母親也不會回去的,因為他們家就在這片黑土地上,雖然他們也有著自己的故鄉。

記得一次父親酒醉,獨自在一個房間裡哭,拽著自己的頭髮連喊著「不孝」。那一刻我一下子讀懂了父親。我悄悄地走開了,讓他一個人盡情地哭。我理解在父親內心深處那種遠離家鄉思念父母的苦,理解作為獨子的父親不能在老人身邊盡孝的痛。那一刻,我認為外表十分剛毅內心萬般柔情的父親才是我心中真正的英雄!

第二天,父親就像平常一樣上班去了。父親把思念留給了遙遠的城市,把熱愛和勤勞投入到了黑土地。也許他知道,他和母親所建設的正是我們這一代人真正意義上的「家」。

戀鄉

春節晚會上的一曲《常回家看看》,濕潤了父母的眼睛。12點的鐘聲剛過,電話鈴響了,先是滿洲里的外公外婆打給母親的,接著天津的爺爺也打來了電話。

母親哭了。父親無言,靜靜地坐了一個晚上。我知道患半身不遂的奶奶不能上樓沒能與父親通上話。幾年來,父親工作很忙,一直脫不開身回天津,奶奶又說不適應大興安嶺寒冷的氣候,於是生了病的奶奶成了父親最大的牽掛。

那一天,我覺得有了電話反而更引出了一種思念的距離。通話時像一隻天空中飄蕩的風箏被抓住了線,可擱下電話呢?線斷掉的那種失落的感覺也許要比從來就沒有過這根線更痛。

父母親從告別家鄉的那一刻開始,城市生活就成了他們遙遠的記憶。但作為這片黑土地上的建設者們,由一次創業到現在的二次創業,他們始終勤勤懇懇地耕耘著。他們見證著這裡的每一點變化,收穫著自己勞動成果的欣喜與驕傲。

一半的血液來自父親,一半的血液屬於母親。我是他們生命的延續。我深深地知道,作為他們的根,我這一生也必將永遠扎在農墾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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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 剛 內蒙古大興安嶺農場管理局

來源:《中國農墾》

編輯:遲 慧

審核:卞雪霜

監製:趙玥輝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le5XRmwB8g2yegNDVnqE.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