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叔叔聽我說,真的是這隻鳥放的火!

2019-12-10     科創太湖

內容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我小時候從未見過鷹,以至於每次讀到那些歌頌鷹的散文時,都覺得是可遇不可求的經歷。但到了大二,第一次舉起望遠鏡後,我才意識到原來鷹就在身邊


百望山初見:最好認的猛禽

我的校園坐落在百望山腳下——曾經的北京城區第一觀鷹勝地。那時還沒有結識教我認鳥的前輩,我和同學兩人揣著一個望遠鏡就摸上了百望山。正在彷徨四顧時,突然發現六隻大鷹從山頂飛出,在我們頭上盤旋了幾圈後朝北飛去。我倆輪流用望遠鏡觀察,慌亂中什麼特徵都沒記住,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中央內凹的叉形尾羽


對於觀鳥初學者,猛禽的辨識一向困難。但所幸我們遇到的是北京最容易辨認的猛禽——黑鳶;因為整個中國叉形尾羽的猛禽僅此一種!絕大多數猛禽的尾羽都是凸形、扇形或平直的,只有幾種叫「XX鳶」的猛禽尾羽內凹。而中國的三種鳶(黑鳶Milvus migrans、黑翅鳶Elanus caeruleus、栗鳶Haliastur indus),只有黑鳶是內凹尾。

有趣的是,無論是中文「鳶」,還是英文「Kite」,除了指代這一類叉形尾羽的猛禽,還都可以指代風箏。東周時墨子和魯班製作的風箏稱為「木鳶」,到了東漢造紙普及後,風箏改為紙糊,從此稱為「紙鳶」。


世界最常見的猛禽

我在百望山蹲守猛禽的幾年,只見過零星的小群黑鳶飛過。但在其它地區,黑鳶簡直和烏鴉一樣普遍。在肯亞的內羅畢、尼泊爾的加德滿都、印度的新德里這些大都市,黑鳶成群結隊地在大廈間穿行,在寫字樓的落地窗外掠過,甚至幾百隻聚集成「鷹柱」騰空而起;在澳大利亞,黑鳶密密麻麻地停在農田的噴灌機上;在蒙古,黑鳶盤旋在每一個村落的上空。黑鳶的身影遍及亞、歐、非、澳四大洲,是全世界最常見的猛禽(也許沒有之一)。

世界各地的黑鳶相貌和習性差異頗大。在歐洲、北非、中亞和中國西北部生活著黑鳶的指名亞種(M. m. migrans),與其名稱嚴重不符,一點不黑,反倒和歐洲本地更常見的赤鳶(M. milvus)更像,長著棕身子和灰腦袋。有趣的是,歐洲各地的黑鳶還和赤鳶在野外自然雜交。


黑鳶的學名Milvus migrans是根據指名亞種命名的;migrans意為「遷徙的」,因為在歐洲黑鳶每年7~9月南下非洲,2月底到5月期間重回歐洲。在這條遷徙路線上的某些狹窄通道,黑鳶會聚成驚人的大群,以一望無際的隊形飛過海峽或山口。比如直布羅陀海峽,每年秋季有4~6萬隻黑鳶經此處飛越地中海進入非洲;在以色列西奈半島東側的埃拉特(Eilat),每年春季有多達37000隻黑鳶從紅海途經這裡,返回歐洲;而最壯觀的黑鳶群出現在黑海東岸的喬治亞城市巴統(Batumi),在被黑海和高加索山壓縮成一窄條的遷徙通道上,今年春季一共記錄到224108隻黑鳶


包括中國大部分地區在內的亞洲東部,是體型巨大的黑鳶東亞亞種(M. m. lineatus)的地盤;這個亞種以前被當作獨立物種,稱為黑耳鳶,因為它和指名亞種長得太不一樣了:全身不帶一點紅,腦袋黑色,但臉和屁股是白色的,而且翅下腕關節處有一個非常醒目的大白斑。它們的南遷時間比指名亞種晚一個月,每年8月底至10月初南飛至南亞、東南亞和伊朗等地越冬。


南亞亞種(M. m. govinda)是當地留鳥,體型稍小,體色也是黑的,但沒有醒目的翅斑和白屁股。澳洲亞種(M. m. affinis)是個子最小的亞種,長得和指名亞種有點像,也有一個灰腦袋;大部分沒有固定的遷徙時間和路線,而是颱風帶來的降雨下到哪,它們就趕到哪。

而北非亞種(M. m. aegyptius)和南非亞種(M. m. parasitus)有全黃色的喙,而且遺傳上也和其它亞種差異較大,有人認為應把它們分為一個新種——黃嘴鳶。


鷹中全能王

能成為最成功的猛禽,黑鳶必然有過「鷹」之處。其最大特點就是——什麼都吃!黑鳶沒事時就向前弓著雙翅,垂著頭,像個大「M」一樣特別霸氣地在天上盤旋,搜尋地面一切可吃的東西:它們既可以像其它鷹那樣捕獵老鼠和小鳥,也可以像鶚[è](Pandion haliaetus)那樣掠過水麵撈魚,但最重要的是,它們吃垃圾!而且比禿鷲還不嫌髒

在牧區,兀鷲和禿鷲一般只聚集在死屍周圍享用鮮肉,而黑鳶則霸占了所有的垃圾場,在垃圾堆里翻各種剩飯。印度還真有學者在新德里的垃圾場觀察過黑鳶喜歡哪種剩飯,最後結論是豬肉和魚肉是它們最愛


但黑鳶可不只是吃點垃圾,它們還會偷搶!在這一點上,與其說熱帶的城市黑鳶是大號的烏鴉,倒不如說它們是會飛的猴子……在南亞,它們會從集市上甚至直接從鍋里抓取美食,或者空襲野餐者,明搶三明治。在非洲它們則更加如魚得水,因為這裡的人習慣把菜籃子頂在頭上走路……


燒烤師傅火鷹傳奇

如果你以為黑鳶只會打家劫舍,那就小看它了。它們真正震驚科學家的本事是——用火!

在世界各地,很多鳥都會待在野火周圍,捕食四散逃竄的小動物,但唯獨澳大利亞以黑鳶為首的一夥猛禽,會主動「縱火」。它們從火場中帶走點燃的樹枝,扔到未著火的區域,擴大火場。澳大利亞北部的消防員們吐槽,他們以為固若金湯的防火帶,都被這些鳥給跨越了。吃頓飯的功夫回來一看,火就莫名其妙地燒到防火帶對面去了。


科學家曾親眼見到一隻黑鳶抓著一根帶火星的樹枝扔到一堆乾草叢上,然後和伴侶坐等躲在裡面的各種小動(shāo)(kǎo)被火趕出來。幾隻黑鳶甚至會合作運輸較大的冒煙樹枝,最遠的時候可以用火種引燃一公里以外的草原。澳洲土著人自古就知道黑鳶的這種習性,將這些放火的猛禽稱為「火鷹」,認為是它們教會了人類祖先用火,因此對這些猛禽頂禮膜拜。


新城市裡的舊居民

憑藉著什麼都吃的超強胃口和燒殺搶掠的本事,黑鳶隨著城市化進程一路擴張。此外黑鳶也不像其它鷹那樣孤僻,城市黑鳶會集群營巢,巢與巢之間僅相距幾米。當其它猛禽都孤傲地翱翔在遠離人類的荒野之上時,黑鳶卻與人類緊密聯繫在一起。因此在亞洲和非洲的草原區出現了這樣的景象:城市和村子上空,幾乎全是黑鳶在盤旋,但一到了無人區,立刻就變成了大鵟[kuáng](Buteo hemilasius)和草原雕(Aquila nipalensis)們的天下。


但隨著城市越來越現代化,越來越講究衛生,黑鳶的日子開始不好過了。比如在印度的舊德里,黑鳶密度達到50~80對每平方公里,但現代化的新德里僅有不到2對每方公里;在土耳其的伊斯坦堡,隨著城市現代化,黑鳶數量也從上世紀30年代的500對,銳減到70年代的10對左右。

城市及周邊適合營巢的綠地減少,還導致黑鳶對人類的攻擊性增加;在印度它們甚至襲擊陽台上的居民,而在日本有些地方,經常會看到警示牌提醒人們小心黑鳶空襲。此外,殺蟲劑和其它獸藥、水污染等問題,也威脅著城市黑鳶的生活。這種「城市鷹」能否在新世紀繼續在我們的城市上空翱翔,取決於我們的城市設計者,如何在現代化和自然之間找到平衡。


本文是物種日曆第5年第341篇文章,來自物種日曆作者@Baboon。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kGXe724BMH2_cNUgky_a.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