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滋病患者離開後,會給他寫信:「他是唯一給我回信的人!」

2019-12-11     中央政法委長安劍

「我就想為毛警官說幾句話!可以不用替我打馬賽克。」

說這話的羅某,是一名鐵窗內的在押人員,得知我們要採訪負責管教他的民警毛卓雲,他激動得「好像自己得了獎」。

毛卓雲是浙江省寧波市看守所管教四大隊民警,不久前,剛剛獲得CCTV2019年度法治人物稱號。他負責的區域有個特殊的身份——愛滋病監區。

​羅某就是一名患有愛滋病的在押人員。

曾有一些愛滋病患者將診斷書當做「免罪金牌」,試圖憑「不符合收押規定」的特殊身份,屢屢作案。2003年起,全國陸續建立了看守所愛滋病監區,2007年,毛卓雲成為浙江最早的此監區工作者。

這一干就是12年。

他死死抱住了愛滋病病人

「穿著這些,太過隔閡,人家怎麼會跟你交心?」

籌建愛滋病監區時,看守所為保證負責民警的安全,專門購入了一批防護服。但這太空衣似的裝備,被毛卓雲試穿了一次後,就擱置了。

後來,他乾脆把談話室搬到愛滋病監區。

「毛警官,我得愛滋病以來,親朋好友都拿我當『瘟神』,而你卻敢這樣和我面對面交談!」對於在押愛滋病人來說,拍拍肩膀、握握手都是久違的感動。

2013年,愛滋病人王某,因吸毒後產生幻覺,當街捅傷民警、打傷女友被收押。

毛卓雲第一次看見王某,心裡倒吸一口冷氣。

嚴重的被害妄想症,讓王某坐立不安。不僅拒不配合民警收押,還大吵大鬧、不停吞食異物。

毛卓雲果斷放棄休假,鑽進監區里,沒日沒夜陪伴他。真心的交談使王某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但最終判決下來時,王某再次情緒失控,瘋狂攻擊管教和醫生。

「他的眼睛都是血紅的!」毛卓雲想起那天的場景。

所有人都束手無策,不敢靠近,這時毛卓雲跟同事們說:「我準備死一回,豁出去了!」說完,他就打開監室大門逕自走向近乎癲狂的王某,並死死抱住了他。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王某頓時愣住了,可能是久違的溫暖將他喚醒,他竟慢慢恢復平靜大哭起來。老毛用手輕拍他的背,像是在安撫自己的孩子。

「回想起來,我也後怕,要是被他咬上一口……」

每天「定時」出現在玻璃上的信

在那個「談艾色變」的年代,面對這份崗位的高風險,很多人敬而遠之。

「他們用打濕的毛巾甩監室頂上的燈泡,用身體不停撞擊防彈鋼化玻璃門。」

這些愛滋病在押人員認為,之前,自己是可以不被關押的,為什麼現在要被關?加上對病情和判刑的擔憂,一開始,他們幾乎每天吵鬧,抗拒服管,也拒絕交流。

毛卓雲苦思良久,採取了最原始的溝通辦法:寫信。

他每天把信貼在監室的玻璃外側,給在押人員們看。一天、兩天......毛卓雲的信,都會定時出現在玻璃上,像是親人的問候。

「今天身體感覺怎麼樣?生活有什麼需要的嗎?有要求可以提,但是規矩得遵守」……

慢慢地,在押愛滋病患者開始給他「回信」了。一開始只有幾個字,後來是幾句話,再後來就是一整頁。

一次執行押送任務,毛卓雲和同事們奔波了一上午,中午便領大家在山路口的一家麵店歇腳,老闆看見五位民警進來便吆喝道:「上五碗面。」毛卓雲立馬嚴肅地提高嗓門:「上六碗!」

老闆一愣,又看看民警旁邊戴著手銬的孫某,恍然大悟。

毛卓雲鬆了孫某的手銬,沉聲道:「抓緊吃!」

孫某埋頭吃著面,面的熱氣籠罩著他,眼淚抑制不住地掉了下來。

522名愛滋病在押人員的「毛爸爸」

當牟某知道自己有可能被判死刑時,他當場暈倒在了毛卓雲身上,身子一直在往下墜。

愛滋病患者牟某因涉嫌組織賣淫被收押,妻子在得知他的病情後,就沒來探視過。牟某每天鬱鬱寡歡,活得像行屍走肉。

在與牟某一次次的耐心談話中,毛卓雲得知,他還有一個在外地做生意的哥哥!便馬上聯繫牟某的哥哥,希望他哥哥能經常寫信來勸導牟某。

隨後,毛卓雲又向上級請示,將他哥哥送來的衣物「分多次」送給牟某。這個「小心思」取得了效果:每周,衣物都會準時出現在牟某的手中。溫情,也一次次激盪在牟某心裡。

2013年,毛卓雲那裡一下來了9個20歲上下的年輕人,都涉嫌盜竊案。他們不認識字,也沒有任何生存技能。

毛卓雲看著這些年輕的臉,心裡不是滋味,就在監室裡面辦起了學校,教他們識字寫字。

他沒想到這些年輕人特別開心,自己一進監室,就都拿著本子擠上去:「毛校長,我這個字寫的怎麼樣?」「毛校長,我這樣寫對不對?」

在毛卓雲心裡,他們都是迫於生活仍有未來的孩子,是需要被幫助的對象。

近年來,國家對愛滋病患者實施「四免一關懷」政策(即免費提供抗病毒藥物;免費提供諮詢和初篩檢測;免費提供母嬰阻斷藥物和嬰兒檢測試劑;為愛滋病遺孤提供免費義務教育等),但毛卓雲還是放不下心。

他擔心這些愛滋病患者在走出看守所後,難以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而他們如果無法自食其力,就會成為社會的不穩定因素。

因此,每當有在押人員離開,毛卓雲都會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給對方,囑咐他們「要是有什麼需要就打電話」。為此,他還專門建了微信群。

有人離開了,會給他寫信,因為「他是唯一會給我回信的人」。

背著妻兒,不知道做了多少次HIV檢測

前段時間,毛卓雲老是感冒不好,一直咳嗽。他緊張起來,又去做了HIV檢測,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我經常去自費做檢測,做完也不敢拿結果,檢測後的前兩天特別難熬。」這些年,他背著妻兒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檢測,但都沒有動搖決心。

本來,毛卓雲連自己在愛滋病監區工作,都是瞞著妻子的。兩年後,一次媒體報道的背影,才讓他「暴露」了。

妻子不敢相信地問:「是不是你?」他只得沉默著點點頭。一番爭吵過後,還是以妻子的默許告終。

「給我六個月的時間,乾得好我接著干,不行就再另請高明!」

時間回溯到12年前,毛卓雲曾在接手愛滋病監區時,立下過這樣的「軍令狀」。要不是旁人提醒,他自己都忘記了。

6個月又6個月,12年來,毛卓雲累計管教愛滋病在押人員522人,沒有出現過一起重大事故。

56歲的他,現在依然在這裡,還會一直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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