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登者胡歌原型夏伯渝:二十歲我失去了雙腿,六十歲我登上了珠峰

2019-10-12     樊登年輪學堂



我叫夏伯渝,年輕時是個足球運動員。

因為一次免費檢查身體的機會,我陰差陽錯地參加了中國登山隊的選拔,結果沒想到一下就被選中了。就這樣,我加入了登山隊。



第一次,失去雙腳

1975年,中國登山隊第二次攀登珠穆朗瑪峰,我被分到了突擊隊。

那時候登山的條件比較艱苦,不管是登山設備還是天氣預報,和現在都有很大差距。就天氣預報來說,當時有四個地方給我們提供天氣情報:中央氣象台、拉薩氣象台、成都氣象台、登山隊自己的氣象小組。但這四個地方往往會給出四種不同的天氣預報,這種情況下我們就只有依靠一些老運動員的經驗來決定什麼時候突擊頂峰。

最後一次突擊,我們在8600米碰見了強大的高空風,結果在那兒待了兩天三夜,所有的食物、燃料等補給都消耗殆盡,只好往下撤。

就在下撤到7600米的那天晚上,我把自己的睡袋讓給了一位體力透支的隊友。那時候我年輕不怕冷,在登山隊有「火神爺」的外號,根本沒有多想,就把睡袋讓給了隊友,結果我自己凍掉了雙腳。大家可以看看,現在我的雙腳是這樣的。

才二十幾歲就失去雙腳,一想到後半生都要在輪椅上度過,我就覺得特別的悲傷,對今後的生活都失去了信心。我不知道,以後該做些什麼。

後來我認識了一個外國假肢專家,他看了我的情況之後跟我說:「你安上假肢以後,不但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還可以再登山。」

就這樣,再登珠峰,成了我的夢想,成了我的奮鬥目標。

40多年來,我一直都在為這個目標奮鬥、努力。哪怕我先是在1996年得了癌症,2016年又得了血栓,都沒有放棄。那時候大夫跟我說:「你要再登山的話,血栓很容易復發,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但是大夫的話,咱們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我想只要我活著一天,就要為我的理想,去奮鬥一天,去拼搏一天!


第二次,躲過一劫

2011年,在我為登珠峰做準備的時候,義大利舉行世界首屆殘疾人攀岩錦標賽。

攀岩是年輕人從事的一項高難度運動,那時候我都62歲了。當時領導跟我說:「你看,你這麼多年都在為了夢想拼搏奮鬥,所以力量和體型都保持得不錯。你這次就去試試,為中國今後的殘疾人運動奠定點基礎,拿點資料回來。」

沒想到,我一去就把我這個級別組的難度和速度兩塊金牌都拿回來了。

所以我就想,任何事情你都要去參與、嘗試,這樣你才能找到自身的價值。

2014年去攀登珠峰,主要就是想找感覺。

第一個:我要找到穿假肢登山的感覺,尤其是攀登珠峰的感覺。

大家可能不知道假肢攀登珠峰有多困難。腳踩的地方地面平不平,還有落腳的岩石是不是鬆動的,我都不知道的。等我用腰部感受到的時候,身體晃動的幅度已經很大了,光用腳肯定是不能保持平衡。

所以我的眼睛就只有一直盯著腳下,看腳要往哪邊歪,就用兩根登山杖來維持身體的平衡。而且這個假肢的腳腕還調整不了角度,怎麼辦呢?上山的時候,我只能用腳尖往上爬,下山的時候,就用腳跟,它和山體的接觸面積只有一條線,非常容易打滑。

要是走到雪和冰結合的地方,特別是亮冰,如果冰爪扎不進冰里,人就會滑下去——下面就是萬丈深淵,根本連屍體都找不到。這一點不像普通登山者,他有七八個冰爪可以扎到冰里,可我不行。我每走一步,都要使勁地踢,讓冰爪可以多插進冰裡面一點。

第二個:我已經有幾十年沒登過高山,我要測試一下,身體還適不適合。

在登珠峰之前,我在尼泊爾測試了一下,登了一個六千多米的羅布切山。當我到珠峰大本營的時候,遭遇雪崩,在我前面開路的16個夏爾巴人,都葬身在這次雪崩中。

這是尼泊爾登山史上最大的一次山難,結果尼泊爾政府取消了2014年攀登珠峰的活動,這一次我就沒有登成。



第三次,死裡逃生

2015年,我第三次挑戰珠峰。這次我也是先攀了一個六千多米的島峰。

這個島峰就在珠峰旁邊,難度和氣候環境都和珠峰差不多。一般要登珠峰的人,都會選擇去羅布切山或者島峰去做一次拉練。拉練的過程,嚮導就會告訴你,你適不適合登珠峰,能登多高,要是不適合的話,嚮導就會勸阻你。

登完這個島峰後,嚮導跟我說:「只要天氣好,我們保證把你送上頂峰,而且把你平安地送回來。」 我覺自己鍛鍊這麼多年,還是有成果的。

可是到了大本營,準備突擊頂峰的時候,又遭遇了尼泊爾百年不遇的8.1級大地震。

當時我正在準備吃飯,突然感覺地震,還聽見打雷聲,嗡嗡嗡嗡的。雪崩、冰崩就是這樣,先是像打雷一樣,那個雪嘩嘩嘩嘩就下來。

我跑出帳篷一看,只見正前方有一團像原子彈爆炸的衝擊波,滾滾地向我們這兒碾過來。

當時我還挺興奮的,心想著,哎呦,我在電影上看過這個鏡頭,還從來見過真的。我還手裡拿著手機,還想趕緊把它照下來,這手還沒拿起來呢,衝擊波已經到跟前了。

我嚇得一頭鑽進帳篷里,彎腰抓緊帳篷杆。我想,完了,今年肯定是過不去了,雪崩過來把我們埋裡頭,我們就完了。我趴那兒不動,腦子裡什麼東西都不想,就想著等死。

過了一分鐘,沒動靜了。我拉開帳篷出來一看,營地四周白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前面的帳篷都被吹倒了。那一次營地死了28個人,我們的帳篷剛好在衝擊波的尾聲,我幸免於難。

我想只要我還活著,就一定要為我的理想去奮鬥,我還要再來!



第四次,一步之遙

2016年我又第四次去攀登珠峰。這次還不錯,到了8750米,離頂峰就差94米,從這個高度到頂峰只要一個多小時。我的心裡非常高興,想著我幾十年來的夢想和努力,就要實現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颳起了強勁的高空風,暴風雪就一下子就過來了。

在這個高度,不單是我了,所有的人都會不顧一切地衝上頂峰。因為他們花費了一生的積蓄,花費了很多時間,就是為了最後登頂的這一刻。

我當然更加渴望,我都六十多歲了,又沒有腳。當時尼泊爾政府出台了不准殘疾人登珠峰的禁令,我想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登珠峰,必須不顧一切登上頂峰!

可是,我看著周圍的夏爾巴,他們也都看著我。他們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他們的職業就是幫助像我這樣夢想登上珠峰的人實現夢想。

但是,在這個高度的暴風雪是致命的,無論是凍傷幾率還是攀登危險性,都會成倍增加。我不能為了自己的夢想,而枉顧他人性命。

一個好的登山者,他不但會上,也要懂得放棄,這才是優秀的運動員。

所以我做出了這一生最難的抉擇:下撤。

下撤,對我是個非常沉重的打擊,往上爬的時候,有頂峰的召喚在鼓勵著我,體力很充沛。下撤後,我就覺得大旗倒了,仿佛是泄了氣的皮球,渾身都沒有了力量。

最後快到營地的時候,看見營地的燈光在閃爍,但是怎麼走也走不到。

我已經走了24個小時……24個小時,體力完全透支,每走一步,只要底下不平,我就要摔倒。一摔倒,我就不想起來。其實靠我自己,真的就是起不來了。可我要是不起來,那幾個夏爾巴都只能等著,都看著我。

怎麼辦?我就得起來!他們一看我要起來,趕緊過來扶我,然後就繼續走。

回到營地,看見跟隨我的五個夏爾巴都還健在,總算讓我感覺有一點安慰。後來才知道,同一時間,有六個人死於這個高度。在遭遇暴風雪之後,有的人確實登頂了,但是沒有再下來,還有人途中就消失了……所以我覺得下撤的決定,是正確的。

但是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覺得有一點遺憾,就差這麼一點沒上去。現在回想起來,這點遺憾並不是壞事,它就是我接下來繼續奮鬥的動力!



第五次,圓夢


我去年一直在為了第五次登珠峰積蓄力量。用三天時間,穿越了騰格里沙漠,然後又去登玉珠峰等等,都是為了今年再登珠峰做準備。

我每天早晨4點鐘就起床,開始力量訓練:負重10公斤的沙袋,練下蹲,150個一組,練10組;引體向上,10個一組,10組;伏地挺身,60個一組,練6到8組;仰臥起坐,60個一組,也是6到8組。

練完這些力量以後,我就騎車到香山。我們家離香山二十多公里,騎車去,爬完香山再騎回來。

我愛人看見我練得這麼勤,就感覺不對勁。她問我是不是又要去登山?我說我想。她說不行,大夫說了你不能登山,要先問問大夫。

結果經過一番檢查,大夫竟然有條件地同意了。我愛人一聽,連大夫都同意了,她也沒什麼話說……這次出發前,她給我買了一個銀色的葫蘆,裡頭寫著:平安歸來。

大家都知道登珠峰特別危險,會發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況,可以隨時奪走你的生命。每次出發前,我都會跟愛人交代好,什麼時候該交水電費,買過什麼保險,密碼是什麼……都跟她交代清楚。

而且我向她保證,說這是最後一次,我一定平安回來……反正每次都是最後一次,可能每次都不是最後一次。

她也知道,我這一生就這麼一個愛好,所以她也不願意我留有遺憾。儘管她很支持吧,但我覺得她並不是支持我去登珠峰,而是支持我為了登珠峰所做的這一切訓練和過程。

正要出發時,突然接到消息,尼泊爾政府從今年開始要嚴格執行禁止殘疾人攀登珠峰的規定。我感覺當頭一棒似的。後來我們就和尼泊爾政府打官司,幸虧打贏了。

今年3月31號,我就從北京出發去登珠峰。我把珠峰所有的地段、難度和困難都了解清楚,然後針對這些困難,我進行了一系列訓練。雖然也碰見很多意外的情況,還是比較順利。

終於,

四十多年了,

珠峰終於接納了我,

我終於實現了自己的願望。

沒有想到的是,在我下山途中突然遇到了暴風雪,我的臉上和手上至今還有凍傷的痕跡。

還有一個最危險的,就是下山時我的腿腫了,假肢就像一個汽車活塞一樣,根本穿不實。這對我是致命的!在7900米的高度,如果這個假肢掉了,沒有人能把我救下來。

我當時心裡特別著急,就把裡頭那層保暖褲翻上來,形成一個護膝似的結構,讓它套牢假肢。然後又把底下的褲腿給使勁紮緊,不讓它掉下去。

下撤的時候,路上有一些小的冰裂縫被暴風雪蓋上了,護目鏡又因為結冰,看不清楚,不知道哪有裂縫。有好幾次,我整條腿都陷進去,嚇得魂都要飛了,心裡想完了完了。

但幸好假肢還在,立刻招呼嚮導過來,把那個冰裂縫稍微挖大一點,伸手進去抓住假肢,把它拉出來。就這樣一路磕磕絆絆,我還是平安的回來了。

我在山底下的時候,其實想像了很多登頂的情形,比如要向世界吶喊,做一些造型,留下紀念什麼的,想得特別好。到了頂峰後,這些根本就沒有了,沒有那麼激動。我想啊,這就是我40多年來夢寐以求要站上的地方,今天終於上來了。

可是等到給愛人錄了幾句話,當時就哭了。我這一生就為了自己的夢想,對家庭的照顧很少。所以我就想回去之後,要和愛人好好生活,彌補我對家庭的虧欠。

我想帶著愛人自駕游,到處去轉轉,可是自駕游對我來說,也有一定困難。因為殘疾人開車,剎車和油門都是用手操縱,可我騎慣了自行車,操作方式正好跟汽車相反,有一次我還撞到一輛計程車。

現在已經有自動駕駛了,希望今後的科學進步,能讓殘疾人也感受到汽車的樂趣、駕駛的樂趣。

我昨天聽有個科學家講可以人體器官再造

我就問那個科學家

我能不能在你的「人體器官4S店」

買一雙腳給我安上

他說這個並不困難

他說並不困難

我就希望有一天

就買一雙腳給它戴上

謝謝大家

作者:造就,編輯:雲飛揚

聲明:圖片來源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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