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洛寧段虎生:紀實文學——性情穩重的白髮孝男

2019-10-15   洛寧城事

記得在QQ空間的說說里透露過,我是農曆四月十二號,終於躺在了紙匠房東的閒屋土炕上。

那天傍晚到達,由於奔波一天的勞累,天沒大黑就栽頭便睡,午夜時分,忽被隔間一位老婦的嚷叨聲吵醒:

「說!為啥要趕我走,叫我去哪裡?就是不走,死都不走,我不認得你,憑你們這幾個惡鬼就是趕不走我……

「媽!媽,大半夜你嚷個啥,誰趕你走了?「

「誰?你,還有你身後那幾個齜牙咧嘴的傢伙,我,我就是不走,就不走,休想趕我走!「

我渾身激靈一個冷戰,抱起被子坐起來,心裡發怵,麵皮發麻,趕緊拉燈,便聽屋外呼呼地颳起了風,外間雜什堆上擺放著幾匹紙馬,在破門窗吹進的寒風中搖曳,我瞪大眼睛,根根頭髮就豎起來了。

接著便聽隔間老婦又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說:

「你個死老頭子只知一人享福去了,咋不憐念我,叫我一塊跟你走了啊,啊啊......,好可憐的我呀!啊啊......

又聽像是兒子大聲說話了:

「媽!媽!你叫人清靜會兒行不,再嚷,再嚷我就要走了,讓你一個人在這裡!「

這一來,老婦非但不弱,反而嚷得更厲害了,並用棍子死勁地敲打著床沿兒,大聲嚷,你走,全走,全走!

忽聽我屋門猛地一下被撞開了,房東,也是一個雙鬃斑白的走頭兒,抱著被子進來了,往我炕頭一坐,抱歉著說,打攪了,弄得你也睡不著覺兒不是!

我趕緊往炕里縮縮,騰出一點空場兒來讓他坐,並說,咱嬸子為啥鬧得恁厲害呢!只見他用兩手搓把臉,無奈地說:

「兩年了,整整鬧騰兩年了,至前年一次上廁所摔壞了腿,傷了神經,便一直與床為伴,痾尿在床,硬是給急得大腦失常了,唉!這兩天加上我也忙,街上門市口的懸空樓梯被城管拆除了,我要在房後建樓梯,平時老是我給老媽子送飯,別看老人上了年紀,還挺能吃,每頓一碗湯一個饃,吃了便在炕上解大便,今天是老婆送飯,進門見婆婆弄髒了被褥,可能說了怪話,不然,老人也不能發病得如此厲害,你說,我咋辦?「

我連忙從口袋裡抽支煙遞過去,並幫點上火,老房東皺著眉,深深吸了一口,但見煙頭髮著紅光向嘴邊移動,長長的煙灰好一會兒才斷。

我能說什麼呢,只是深深地吸口氣,將一些無奈的話,連嘴裡的唾液一同咽回肚裡去。

屋子裡沉默了好一會兒,房東老人又斷斷續地拉起了家常:

「有時候想安慰老婆幾句,但不知話從何說起,這一段兒老婆也難,我們一個兒子三十出頭了,還討不上個媳婦,上個月兒子從外地領了個女子回來,恐是懷孕了,悄悄地在家裡供著,我若不馬上弄樓梯,她們往哪裡住呢!「

「我老媽子今年八十九歲了,就我一個兒子,我父親弟兄三個就我一道根兒,我小時己六七歲了,父親還把我架在脖頸上晃悠著玩,唉!我十五歲那年他就去了,是老媽熬寡把我拉扯大,給我娶妻生子,幫我做花開店,母親的紙藝或剪或畫,或糊或疊,鄉里有名,無論是靈樓兒、搖錢樹、洗衣機、轎車,做啥像啥。沒想到晚年如此可憐。說著,老人竟痛心地抽畜起來,兩行老淚像小溪一樣,順著古銅色的面頰往下淌,我急忙將毛巾遞給他,一手輕輕地在他背上拍著,喉嚨像塞了一塊鉛一樣......

好一會兒,,聽得隔間沒了動靜,房東老人要起身去看個究竟,我堅持要和他一同去,被他一手按住,告訴我可能是老媽子累了,他要馬上趕過去,怕老媽從床上跌下來,並再次囑託我,一人就行,人多了老人心性會更暴燥,本當想到你這兒躺一會兒,看來不妥。

房東夾著被卷我送他到門口,掩了門拐回來,照舊蜷坐在枕邊長時不能入睡,想著剛到這裡見到門口輪椅上坐的那位老女人,原來就是房東的母親,當時那樣子真是令人好笑,她半躺在輪椅上,用一根木棍兒挑著一條花手絹兒,繞啊繞,繞啊繞,眼斜著笑,涎水從口角里流出,垂下好長的粘條子,一會兒收起手絹兒,雙腳又在踏板上使勁地磕磕碰碰,如此糊塗的老人,竟能折騰兩年,對房東老頭兒來說,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如今社會,像房東老人能伺奉老媽在床前,如此賢孝之子真是不多了,人老至死各有不同,老年人何等歸宿,大都是未知......

作者簡介:段虎生,洛寧縣趙村鄉凡東北二組村民,青年任教十餘年,中年從農,晚年憑薄技游離異鄉,終不枯手中文筆,善描人間情腸,傳播尊老愛幼,宏揚正氣,傳送中華文明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