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宋美璐
2元可得視頻周卡，10元可得月卡……
近年來，隨著視頻會員模式的推廣，相關的租號、倒賣會員等行為屢見不鮮，逐漸形成了一條黑灰產業鏈。網購平台、網站、App等網際網路各個渠道都能尋得租號、倒賣會員的生意，甚至衍生出代理業務。
但記者體驗後發現，低價的背後，用戶體驗感並不好，時常會出現掉線、限制登錄等情況，更重要的是未經備案的網站可能存在「跑路」以及個人信息泄漏等隱憂。
北京市東權（上海）律師事務所主任鄧達律師稱，「如果第三方網站或交易平台等渠道未經授權提供視頻等平台帳號出租、共享，結合相關案件司法實踐中的裁判觀點，將涉嫌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規定的『商業道德』，所涉網站或交易平台等渠道的經營者將涉嫌構成不正當競爭。」
月卡會員低至個位數一天掉線三次
低價代充、帳號共享現象泛濫，記者實測發現主流視頻平台會員服務背後隱藏著諸多黑灰產業鏈。
「xx低價代充」「xx帳號共享」「出租xx帳號」，記者通過搜尋引擎輸入相關關鍵詞，能夠輕鬆找到多個愛優騰芒等主流視頻平台售賣會員的連結，其中既有共享帳號，也有低價直充帳號。
根據價格表，愛奇藝的黃金會員共享月卡僅需10元，優酷共享月卡售價為3.9元，而騰訊共享月卡則為9.8元，此外還有周卡和季卡等選項。與視頻平台20元以上的月卡相比，這些價格顯得格外誘人，且賣家承諾服務穩定可靠。
僅用三分之一甚至更低的價格即可享受會員服務，事實果真如此嗎？
記者下單後，收到了一個未備案的網頁連結，點擊後發現頁面僅顯示一行自動填充的卡密和一行掃碼按鈕。登錄方式僅支持掃碼登錄，掃碼後便可獲取會員。
當記者詢問共享人數時，對方表示最多不超過3人，並承認會出現掉線現象，稱「掉線頻率通常為每月兩三次，主要是因為用戶在多設備上登錄」。然而，記者在購買後當天就掉線了三次，系統提示「您的帳號已登錄過多設備，為了保護帳號安全，當前設備已被登出」。
賣家雖提供了更換帳號的解決方案，但對新帳號的穩定性並無任何保證，且聲稱「我們隨時在線，歡迎售後諮詢」。
此外，記者在該售賣方的動態中看到多條提醒，「手機和平板暫時只能小程序使用，晚上十二點之後和早上恢復登錄」「目前您先小程序登錄，App正在停校驗碼暫時登不上去」等。
對於其中可能出現的問題，該賣家稱，只是暫時的。
會員租賃灰色產業鏈99元成為代理可低價拿號
記者注意到，視頻平台會員帳號分享已經不再僅僅局限於個人出租，而是形成了一條黑灰產業鏈。
一位賣家在朋友圈中宣傳其代理業務，稱其為「低門檻回本快」的賺錢項目，且不時發布千元以上的提現證明。代理商表示，只需99元便可成為代理，進而以批發價從特定網頁採購會員帳號。
他舉例稱，某視頻平台共享會員月卡對外售賣價格是4.5元，但拿貨價只要2.7元，「直充會員差價2~5元，共享差價2~10元，這個差價就是你的利潤，快的人兩三天就能賺出代理費。」
此外，還衍生出發展「下線」的模式，成為代理後可以再發展新代理，「後續你收到代理，代理費也是你的。」值得一提的是，代理費的交易方式則是微信轉帳，不接受二手交易平台交易。
記者點開上述代理的網頁發現，該網頁並未進行備案，這意味著隨時可能被封禁。網頁上不僅包含愛優騰芒等四大視頻平台的會員服務，還有小米影視、百度網盤、網易雲音樂等超過十個其他平台的會員代充值和出租業務。從網站顯示的已售數量來看，某家頭部視頻平台的月卡已售出近2萬件，5~7天會員則顯示已售6000餘件，這僅是單個代理的銷售情況。
值得注意的是，每個購買須知中都強調：「請務必固定一台設備使用！不遵守使用會封號。」
當記者問及具體貨源時，上述代理僅表示，貨源穩定，「共享和直充都有老闆供應商」，但並未透露更多信息。
黑灰產「打游擊」視頻平台維權難
網站封了就再做一個，App下架了就再開發一個……實際上，租號、倒賣會員等黑灰產行為並非新鮮事。但售賣者游擊戰一樣的打法，無疑加大了視頻平台的管理難度。
裁判文書網上，因帳號租賃等引發的訴訟索賠案件不在少數。2022年愛奇藝起訴刀鋒集團（刀鋒平台、租號玩App）提供視頻會員帳號租賃服務，主張經濟損失賠償數額為750萬元，判決書中寫到，「蘋果端刀鋒平台App中共存在38個與愛奇藝帳號租賃相關的商品，共交易8012次；安卓端租號玩App中共存在234個與愛奇藝帳號租賃相關的商品，近期交易共13704次。」
2023年，優酷對武漢諸相網絡科技有限公司等提起訴訟，指控在其共同運營的平台提供優酷會員帳號租賃服務，從中獲利，破壞了優酷平台的正常運營，主張被告賠償經濟損失295萬元及合理開支5萬元。
鄧達律師稱，出於有效保護用戶或會員付費獲取的對價服務，以及防止因共用帳號而可能導致的數據安全與個人信息安全問題，網絡服務提供者限制用戶將其帳號共享、出租、轉讓等已形成現階段行業內的商業慣例。
「如果第三方網站或交易平台等渠道未經授權提供視頻等平台帳號出租、共享，結合相關案件司法實踐中的裁判觀點，將涉嫌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規定的『商業道德』，所涉網站或交易平台等渠道的經營者將涉嫌構成不正當競爭。」鄧達稱。
對視頻平台而言，會員業務是其主要收入來源，帳號租賃等灰色產業的蔓延勢必給它們帶來數百萬甚至數千萬元的經濟損失。隨著版權和製作成本的不斷增加，視頻平台的經濟壓力加大，最終可能影響到內容付費生態的健康發展。
然而，智慧財產權的維權向來是一場艱難的鬥爭。「市場上不乏一些大規模、有組織的帳號出租主體，他們通過組織行為獲取大量帳號信息及用戶數據，以此獲取不正當利益。這些行為的門檻較低、行為方式相對較為隱蔽不易被發現且容易轉移，這些都會加大權利人及時發現及有效落實維權的難度。」鄧達表示。
訴訟之外，國內外視頻平台也一直在通過技術方式打擊密碼共享黑灰產，如今各大平台均相繼嚴格登錄設備數量，並對異常情況進行處理。與此同時，視頻平台也在進行疏堵結合，通過推出低價會員的方式滿足用戶的共享需求。2023年後，Netflix、Disney+等流媒體平台為家庭用戶開放了低價加購額外帳號的出口。前不久，愛奇藝也宣布打擊密碼共享新策略，並將推出低價添加額外帳號的新服務「親情卡套餐」。
會員共享行為屢禁不止，側面上也反映了網絡用戶對影視內容的旺盛消費需求，但如果視頻平台或製片方保持高投入，收入卻被違法違規共享大量截取，這可能會進一步擠壓影視行業整體投資和創作空間，阻礙更多新「狂飆」「慶餘年」「繁花」「我的阿勒泰」出現。
每日經濟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