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聖治》的片名得分開來看。
X是符號,聖治是至善之治,意為稱頌,兩者結合起來則有了宗教的意味,再來看其英文片名「CURE」,意思是治癒。
但《X聖治》卻是接二連三的兇殺案,這種反差讓《《X聖治》不是懸疑片,也不是犯罪片,而是一部精神分析理論的電影。
若說懸疑,開場不到20分鐘,導演黑澤清就告訴了觀眾兇手是如何殺人的,間宮將其催眠,然後激發內心的第二人格,最後殺人。
如果說犯罪,電影並沒有側重警探捉拿罪犯並阻止犯罪,譴責犯罪可惡且不道德,反而大部分時間都在講述催眠術的來源及人的異化。
人在社會上的生存狀態和心理狀態才是《X聖治》的主題,也是電影最恐怖的地方,正因為有裂縫才會被催眠。
佐久間在片中說過:「如果內心是堅定的,即使被催眠也不會去殺人」,可事實卻是間宮催眠的那些人,他們都走向了殺人之路。
小學老師殺了自己的妻子,警察殺了容忍了三年的同事,女醫生殺了一個男人,一個家庭不順,一個工作不如意,一個不被男尊女卑的社會所接納。
當刑警高部以他們為什麼要殺人為主調查時總是觸碰不到真相,因為看似間宮的催眠是始作俑者,其實背後的現實才是真正的殺手。
人活於世,到底是誰,為了什麼而活?家庭、工作、自我,忘了過去是解脫嗎?除掉他人是釋放嗎?因人而異,有時痛苦依然常伴左右。
如老師殺了自己的老婆,他醒過來後後悔莫及,間宮擁有催眠術,也經常失憶,記不得自己是誰,但遇人就傳教的不由自由令他煎熬難耐。
由此來看,真相一目了然,人的慾望得不到滿足便會讓貪嗔痴三毒占據上風,從而做出善惡不分,是非不明的罪行,並以此得到某種滿足。
本是正義代表的高部就因三毒的侵襲逐漸異化。
一開始,他確實在盡心盡力的追查謀殺案,找到幕後兇手間宮後也不遺餘力的尋找證據,但工作和患病妻子的雙重壓力讓他忘了本我。
他在無意識中被間宮催眠後,回家看到了上吊的妻子,這一刻他便發現間宮身上的那種神秘的力量可以為己所用,讓自己活得更輕鬆一些。
高部的精神之力還是強大的。
他不像其他人一樣,一被催眠就去殺人,而是一步步部署自己的計劃,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故意跟間宮裡應外合,放走了關在精神病院的間宮,讓他回到繼承催眠術的廢舊醫院,找到伯樂陶二郎的錄音。
高部在看完佐久間送來的關於伯樂陶二郎利用催眠術治療的錄像帶後就明白如何成為一名傳教士,劃十字+聽教主語錄。
佐久間覺察到了高部的異樣,在夢中對高部產生了恐懼,也不厭其煩地勸說高部遠離間宮,可高部不聽他言,選擇殺了他並製造自殺的現場。
此時的高部已不再是當初的那個警察,而是一心想擺脫工作壓力和患病妻子的教徒,所以無所不用其極,即使違背良心與本意也在所不惜。
間宮與高部不同,在犯下不少罪孽後慢慢清楚當教徒不是長久之計,可又無法擺脫身不由己的困擾。
高部的開槍對他來說是一種解放,也是一種憂慮,解放在於自己再也不用被宗教所束,憂慮在於高部心底的惡已被放大。
所以他在臨死前對高部動用了十字之法,也讓他遭受此種煎熬,但這時的高部並不知曉,反而轉身去聽留聲機里教主的語錄。
高部的如釋重負是淺顯的,以為殺了間宮和佐久間就不會有人知道自己是下一個傳教士,以為催眠護士殺了妻子就能夠甩開包袱。
殊不知,上天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每一次的得到都必須有同等的付出才能平衡,高部一時的快樂很幸福,但早晚會被化身惡魔的自己反噬。
在片尾有三處足以證明高部已成為傳教士並用罪惡來解開枷鎖。
一是高部去洗衣店取衣服,實際上他早已取過了,這種失憶的狀態間宮也經常有。
二是高部去同一家餐廳吃飯,第一次心事重重,什麼都吃不下去,第二次大快朵頤,吃得乾乾淨淨,可見他的心事已了,所以食慾大好。
三是高部看見服務員被領班欺負便將其催眠,讓她拿刀殺掉領班以求心靈慰藉,這種以暴制暴的方式昭示高部已經走上了不歸路。
黑澤清將《X聖治》編成了一則寓言故事,用一個不難懂的劇本詮釋一個簡單的道理。
當人性將要滑入深淵時究竟該怎麼做?人與社會有怎樣的聯繫?人面臨壓力時要如何釋放,人與人之間該如何相處?
在電影中,看起來是用邪教的方式以殺人取樂,來讓自己如釋重負,但導演恰恰譴責的是造成這種無能釋放背後的不作為。
在當時的東京,年輕人壓力陡增,各種歧視文化盛行,卻無人引導正確的方向。
在警局,辦事的人寥寥無幾,更多是混日子,得過且過,只有高部一個人鍥而不捨的尋求真相。
在生活中,被繁多的瑣事牽絆,沒有一刻稱心如意,沒人可以訴心腸,沒人能夠聽牢騷,自己又不願意袒露心扉,積怨越積越深。
在工作中,同事之間相處沒有分寸,經常不顧他人感受,隨意笑之嘲之,還自以為別人的容忍是接受自己的玩笑。
這些不堪才是《X聖治》中的他們採取殺人來治癒自己的主因。
所以為什麼《X聖治》細思極恐,因為現實中的每個人都可能成為高部,甘願當一名雙手沾滿鮮血的傳教士。
這種恐怖可能每時每刻都在上演,畢竟生存問題總能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從而導致犯罪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