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人的精神家園
一輩子的讀書、思考
一輩子的智慧追尋
真話像一切有生命的東西一樣,是需要適合的「生存環境」的。倘沒有這一「生存環境」為前提,令說真話的人似乎愚不可及,說假話者當然顯得聰明可愛了。
真實剝下謊言的陋皮,不過像撫去一層灰塵而已。謊言之下所暴露的,每是丑的靈魂。無奈在非說假話不可的情況之下,就我想來,也還是以不完美的假話稍正經些。一生沒說過假話的人肯定是沒有的吧。
某些時候,我越來越感到說真話之難,和說假話的悲哀。仿佛現實非要把我教唆成一個「說假話的孩子」不可。
如果對方根本不信你的假話,卻滿意於你說假話,分明是很樂意地把假話當真話聽,可悲的是對方。應該感到羞恥的也是對方。對應該感到羞恥而不感到羞恥的人,你幾乎也就犯不著跟他說真話了……
說假話的技巧一旦被某些人當成經驗,真話的意義便死亡了。
歷史的「頭腦」所記住的,永遠是偉人和名人。包括有缺點的,甚至有污點和有劣點的偉人和名人,而將「完美」的普通人的名字一概地予以忽略。故,歷史也是勢利的……
人類面臨的許多災難,十之五六是一部分人類帶給另一部分人類的。而人類最險惡的天敵,似乎越來越是人類自己。
人類「文化」發展至今,既功不可沒地推動了社會的進步,也掩蓋了許多事實的真相。就如老鼠難看的毛色和它醜陋的尾巴影響了我們對老鼠眼睛的看法的客觀性一樣。
「各盡所能」是導師為人類所暢想的理想社會的原則之一。千萬年來,蟻類們一向是這樣生存的。
文明的社會不是導引人人都成為聖人的社會。恰恰相反,文明的社會是儘量成全人人都活得自然而又自由的社會。文明的社會也是人心低賤的現象很少的社會。
歷史向窮人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它最終告知窮人——消滅富人並不等於消滅了貧困,也不一定就能使窮人得到拯救。
對於某一個人而言,有些時候,僅僅有錢就夠了。對於某一個民族而言,許多時候,僅僅有錢是不夠的。如今,一個隨時準備彎下腰的國人,依然肯定地比一個隨時準備「站直」了的國人「獲益」多多。
中國人口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如果我們中國人在心理素質方面成為優等民族,那麼世界四分之一的人類將是優秀的。反之,又將如何?「正式」工作——最典型的中國話。在當年一個沒有「正式」工作的國人,即使頭腦再聰明,身體再健壯,也仿佛不是一個作為人的資格起碼完備的人。
從前,許多「新聞」都足以使國人街談巷議一陣子。而現在,幾乎任何一條「新聞」都不再有「新聞性」可言,於是有了「炒新聞」這一詞和現象。
特殊十年,中國之文學和藝術幾乎一片空白,不是由於當年的文學家和藝術家都幸福得不願創作了,而是恰恰相反。在從前的年代,領導一批工人只要權威加義氣就夠了。領導一批農民只要權威加恩惠就夠了。領導一批「高級」的、「大」的知識分子,只要權威加一丁丁點兒敬意就夠了。少爺小姐型的一代,是對任何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最大的報應。而對一個窮國一個正在覺醒的民族,則簡直無異於報復。
現在的大學,一屆一屆一批一批地向社會輸送著幾乎純粹的應試型人。而幾乎純粹的應試型人,活動於社會的行狀將無疑是簡單功利的。其人生也每因那簡單功利而磕磕絆絆,或傷別人,或損自己。
「上帝」不是被尼采的思想子彈「擊斃」的。在尼采所處的時代,「上帝」已然在普遍之人們的心裡漸漸地壽終正寢了。尼采只不過指出了這一事實。
現在於我們的生活中到處流行的邏輯是——不怎樣……白不怎樣。比如不貪污白不貪污,不受賄白不受賄,不坑人白不坑人,不騙白不騙,不敲詐白不敲詐,不勒索白不勒索……
但是須知,世界的邏輯是辯證的,而「白不怎樣」違背辯證法……有很多東西將會少起來,最終從我們的生活中遠去,比如「精神樂園」;有很多東西將會多起來,比如精神病院。
榮譽乃是這樣一種事物——當它達到或快要達到巔峰的時候它絕不會停駐在那兒,正如噴泉的水流絕不會凝止在頂尖的高度。普遍的人們對於成功者們的得意容忍到什麼程度,決定著那一過程的短長。幾乎每一種榮譽都有不當之點。當它像泡沫一樣膨脹得太迅速,它的不當之點也便很快地凸顯出來了……
一切事都沒了責任感。
思想著和閱讀著是同樣美好的時光。讀而不必非是經典,想而不必執求深刻一一於是便在享受著了。此種享受的「高級」在於只需花很少的錢,甚或根本不花錢。
那麼,何不樂而為之呢?初戀所以令人難忘,蓋因純情耳!純情原本與青春為伴。青春已逝,純情也就不復存在了。如今人們都說我成熟了。自己也常這麼覺得。
近讀青年評論家吳亮的《冥想與獨自》,有一段話使我震懾——「大概我們已痛感成熟的衰老和污穢……事實上純真早已不可復得,惟一可以自慰的是我們還未混滅嚮往純真的天性。我們丟失的何止純真一項?我們大大地褻瀆了純真,還感慨純真的喪失,怕的是遭受天譴——我們想得如此周到,足見我們將永遠地遠離純真了。」
「嚎啕大哭吧,不再純真又渴望純真的人!」
他正是寫的我這類人。全因有了家,活著才是有些情趣的事。當然,這一點於小青年們也許恰恰相反。但於已屆中年和中年以後的男人女人們,卻是一個無可爭議的事實。動物受了傷,還要回到自己的洞穴臥下舔舔傷口呢。中年人是人生最常受傷也最需要一聲不哼的毅忍精神的年齡階段。倘沒家,則連個足可以臥下舔傷口的所在都沒有了。同樣是一聲不哼地舔傷口,比較起來,有個家和沒有個家那情形是大不一樣的……但這裡說的其實是潘美辰歌中唱的那種家,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不大不小的地方」。
即使舊巢傾毀了,燕子也要在那地方盤旋幾圈才飛向別處——這是本能。即使家庭就要分化解體了,兒女也要回到家裡看看,再考慮自己去向何方——這是人性。恰恰相反的是,動物和禽類幾乎從不在毀壞了巢穴的地方又築新窩,而人幾乎一定要在那樣的地方重建家院……
如今之中國人,認真做事認真做人的,實在不是太多了。如今之中國人,仿佛對一切事都沒了責任感。連當著官的人,都不大肯願意認真地當官了。
一種幾乎終生的行業,必然鑄成一個人明顯的性格特點。建築師們,是不會將他們設計的藍圖給予建築工人——也即那些磚瓦灰泥匠們過目的。然而哪一座偉大的宏偉建築,不是建築工人們一磚一瓦蓋起來的呢?正是那每一磚每一瓦,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地、十幾年、幾十年地,培養成了一種認認真真的責任感。一種對未來之大廈矗立的高度和堅固性的可敬的責任感。他們雖然明知,他們所參與的,不過一磚一瓦之勞,卻甘願通過他們的一磚一瓦之勞,促成別人的冠環之功。
他們的認真乃因為這正是他們的愉悅!願我們的生活中,對他人之事尚能認真,並能從中油然引出自己之愉悅的品格,發揚光大起來吧!
一個好人的去世,定給我們留下許多懷念。有如心靈的營養,滋潤著我們的情感,使我們的情感更趨於良好與美好的掛牽。這實在是好人辭世前對我們的最後貽贈啊!
即使你的思想真比他人深刻,也絕不應因這一點而忽略了他人的存在。這首先便是淺薄的。人對人的尊重,是世上首先的起碼的文明。也是至高的人際原則……
心靈,亦即我所言內心世界,是與人的身體健康同樣重要的。故保健專家和學者們開口常言的一句話,不僅僅是「身體健康」,而是「身心健康」。
世上,是真有一些人的人心,只能用地獄比喻的。否認這一點是虛偽。害怕這一點是懦弱。祈禱地獄般的心從善,是迂腐。好比一個人愚蠢到祈禱這世上不要有蒼蠅、蚊子、跳蚤、蛆、毛毛蟲、毒蛇和蠍子之類。世界之所以叫世界,正因為它絕不可能幹凈到如人所願的地步。世界是處在乾淨與骯髒之間的永恆的現實。人心也可以這樣大致去加以分析。
若讓小偷選總統的話,他們非常可能選扒手。並且,他們非常希望,每位受尊敬的人,其實都曾有過溜門撬鎖的劣跡。更非常希望,能從人類知識中,尋找到偷竊行為屬人類正當行為的根據。因而無數名人的偏激言論,被敗類奉為座右銘,是絲毫也不奇怪的事。連真理有時也不能倖免遭到褒濱。
地獄並不在別處,正在每一個人內心裡。所謂「聖界」也不在別處,也正在每一個人內心裡。我們常常被告誡,要防備壞人。面這個世界,即使糟糕到極點,令人沮喪到極點,也起碼是一個好人和壞人一樣多的世界。故「他人皆地獄」,起碼在一半意義上不是真理。而是心理變態者的囈語。縱然這句話最先是尼采說的,也完全可以這樣認為。
人間自有溫情在。人間永遠自有溫情在。人內心裡如果沒有的東西,走遍世界無法找到。善善惡惡,善惡迭現,世界從來就是這個樣子。
信奉「他人皆地獄」的人,是很可憐的人。因為他的心,像木碳。吸收一切世間美好的溫馨的情感,卻體會不到那一種溫馨那一種美好,仍像木碳。
這樣的人,我認為,是不值得給予他們什麼關懷和幫助的。即使他們在請求於你甚至乞求於你的時候,內心裡也是陰暗的,也是對他人懷有敵意的。
尤其是,對那些張口切口「他人皆地獄」的人,萬勿引以為友。避開他們,要像避開毒蟲一樣。因為,真的可能對他人構成地獄之險惡的人,正是出在他們那些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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