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像父母,爹媽像外人

2019-05-31     水熊貓的小詩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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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咪一到過節就糾結,想回家,又怕回家。於是,就逛街,買一大堆吃的用的,給爹媽快遞迴去。

未逢亂世,沒有戰爭,有家不敢回的滋味,懂得的人,不會多。——小咪語。

小咪有個學霸哥哥,用小咪的話說,她考第一名,學校老師都是笑眯眯地說『小偉的妹妹嘛!這正常!』」

小時候的小咪認定自己的人生幸福無比,家有樸實憨厚的爸媽疼,學霸哥哥寵,她是快樂的小公主。

直到九歲的一天,小咪發現爸媽關著門談話,好奇心大盛,溜過去偷聽,原來媽媽又懷小寶寶了,咪聽見爸說:「不要了,咱倆娃兒了,兒女雙全!倆孩子負擔也夠重了。」

「女娃兒不算孩兒哪,長大就是人家的,再要個兒子,不然老大一個太單薄。」

小咪剛想衝進去問問:媽,我為啥不算孩兒呢?


就聽見屋裡的媽媽又說:「咪現在九歲,等弟弟七歲,該上學的時候,她就十七了,找個好人家,要筆彩禮,正好小三兒上學,大兒子讀大學的費用就齊了。咱這山里,那個孩子考出去,不得個三四年?」

九歲,不懂彩禮的具體含義,卻也有模模糊糊的認知,小咪聽見爸爸說「咪成績看著比她哥還強,將來能上大學呢」

「咪和他哥就差四歲,到時候,她哥正需要錢的時候,哪兒掏騰出她上學的錢啊!閨女終歸不是自家的,花錢養出來也是給人家養的,咱就不費那麼大心思了。」

小咪躡手躡腳地溜走了,她不敢再聽下去,她害怕。哭著,她去後山上打了四捆豬草,一邊打一邊哭,她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麼成了人家的孩子了,難道自己不是親生的?那,親生的爹娘又在哪兒呢?


小弟弟出生時,小咪也終於搞明白「閨女終究不是自家的孩兒」的含義了,每天放學,寫完所有的作業,小咪才會回家,因為她知道,一回家,就不再有屬於自己的時間,不是帶弟弟,就是幹家務。

擔驚受怕過了七年,弟弟要上小學了,哥哥高考不斷失利,已經馬上和她要做同班同學了。

許多場景已經模糊,但是,母親終於整治出一桌好菜說晚上有事兒的時候,小咪說,那晚的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母親往小咪的碗里放了一個雞腿,小咪說,當時她就哭了,眼淚忍不住,噼里啪啦地掉,雞腿一向是哥哥和弟弟的,她把雞腿放進哥哥的碗里,祈求地對媽媽說:「媽,你說過我是女孩兒,要飛走的,得吃翅膀,不吃雞腿。」

媽媽訝異的看著小咪,「咋啦?妮兒?你不是一直想吃雞腿?」


「我知道你要讓我嫁人,給弟弟,哥哥換學費了,媽,你可憐可憐我,讓我讀書吧!我長大了不結婚,掙錢給你養老,一直當你的孩子!」小咪說著哭了起來。

母親抱著小咪也哭了,哭過之後,母親堅定地勸小咪去辦退學手續,小咪記得母親的一句話:「妮兒,媽不逼你,要你自願。算媽求你了,後天人家來下聘,你看看,媽給你挑的女婿,要人品有人品,要長相有長相。」

第二天,小咪捏著哥哥偷偷給的二十塊錢,搭車到了省城,找哥哥讀大三的同學,哥哥的同學也沒什麼好辦法,找了自己的老師,那位慈眉善目的蔡老師沒有說什麼,只是拿來了女兒的卷子,讓小咪做,小咪一口氣做完,老師就帶著小咪走了。

蔡老師對小咪說,女兒雙雙理科成績不大好,希望小咪能和女兒互幫互助,一起學習,而他會想辦法,給小咪建一個學籍,讓小咪照樣考大學。


小咪頭搖得撥浪鼓似的,她不能答應,她出來只為逃脫嫁人的命運,可以不嫁人了,卻得掙錢,哥哥和弟弟的學費,她要給爸媽按月寄回去。雖然媽媽讓小咪傷透了心,可是哥哥,是家裡的香火,必須上大學啊。

第二天一早,蔡老師叫醒了小咪,告訴小咪他們一家的決定:每月給小咪八十拾元,讓小咪寄回家,希望小咪和雙雙一起讀書。

蔡老師夫婦很坦誠,告訴小咪,他們夫婦二人上有老,下有小,還有一幫農村的弟妹經常需要照顧,實在給不了小咪很多錢,僅僅夠小咪的父母不那麼捉襟見肘地應付日常生活,讓她的哥哥,弟弟不輟學而已。

小咪做夢也想不到天上還真的會掉餡餅,她又能上學了,雙雙對她十分友好,倆人很快就親姐妹似的,一年的時光,眨眼而過,小咪覺得自己重生了。


兩張紅艷艷的大學錄取通知書齊齊地送到家的時候,小咪給蔡老師跪下了,她哽咽地說著:「謝謝爸爸,謝謝媽媽!」

變成乾爹的蔡老師原本給小咪湊出了第一年的學費,為了小米發自肺腑的這一跪,又給小咪足夠的路費,勸小咪打開心結,回家一趟。

小咪捏著錢,回了大山深處的家,剛到村頭,就有人告訴她,她哥終於考上了一個大專,家裡正擺宴呢。

小咪走到家門口,哥哥已經迎出來了,「咪呀,哥上學了就去打工,城裡的大學生打工,好找活兒,我賺錢讓你也讀書考大學!」

小咪看見母親在院門口落淚,走過去喊了一聲娘,拿出了自己的錄取通知書,母親抖抖索索地接過去,眼淚更洶湧:「妮兒!娘拿不出你上大學的錢!」


小咪默默地抽回自己的錄取通知書:「娘,我碰上好人了,他們給了我第一年的學費,以後的學費我自己掙。」

「妮兒!那是啥人啊?會不會有啥心思?你可不敢……」

「娘,那是好人,我已經認乾爹乾媽了,我身上沒有啥是人家沒有的,乾爹乾媽不圖啥,他們就是看我可憐,幫一把!」

「咪!娘,娘也心疼你,娘……」


小咪終是繞著家裡的院牆走了一圈,坐車回蔡老師家了。從那以後,大學四年,小咪沒有回過一次家,她給爹娘寫長長的信,給弟弟寄回去最新的文具。

小弟回信的字越來越工整,他不斷地給小咪說「娘想你了!姐!」

每次,小咪捧著弟弟的來信就哭得一塌糊塗,可是,她還是不想回家。她怕,怕她回家了,娘又說出什麼話,讓她覺得自己沒有家。

小咪也經常給蔡老師夫婦寄東西,她知道蔡老師夫婦不需要她的孝敬也是豐衣足食,可是,每次給爸媽買東西時,她還是習慣買雙份。

《唐山大地震》上演了,小咪不敢去電影院看,買了碟片,看著哭,哭著看,哭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心裡的聲音無可抑制,她背上簡單的行囊。

水泥路已經鋪到家門口了,小咪在村口就被熱心的村民攔住,一邊聊天,一邊往村子裡走,近鄉情更怯的小咪看著視線里越來越清晰的自家院子,眼淚嘩嘩地往外涌。


咪爸從院子裡衝出來,看著小咪,挓挲著手,嘴唇抖抖索索老半天,只喊出一個「咪!」

小咪衝上前,抱住了父親,「你娘,給你做飯去了!」咪爸抱著個頭比自己還猛一些的女兒,抹去淚水,「你娘在廚屋!」

小咪抖著聲音喊:「娘!」

「咪!」小咪娘手裡的碗「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夜幕四合,小咪躺在床上,母親靠了過來:「咪!跟你商量個事兒!」

「啥事兒,娘?」

「咪啊!小三兒這都要讀初中了,咱鄉里的學校根本不中呢!娘想著能不能讓他跟著你?自己弟弟,晚上住一個屋也不礙啥事兒,讓他去城裡上學?」


「娘,我的工作性質老出差,弟弟跟著我我照顧不了他啊!咋不讓弟弟跟著大哥?大哥就在縣一高啊!教學質量也不低!」

「你哥得談對象啊!讓他帶個孩子,哪家姑娘會找他,不方便啊!」

「娘」小咪突然就失了說話的慾望,「娘,我瞌睡了!」

——這是今晚聽到的一個故事,女主是個外地來北京出差的陌生姑娘,弟弟結婚要買房,老娘下了三十萬的指標給她,「大姐,我剛買房,還有一百多萬的房貸沒還啊!我娘知道啊!她為什麼一點兒都不心疼我?別說三十萬,五萬我手頭都沒有啊!」


「買房子時,我乾爹乾媽從雙雙那裡知道的消息,給我匯了二十萬,那是他們的養老錢啊!給我的時候,乾媽說『放心用吧,有了慢慢還!我們只要身體不出事兒,一時半會兒的,不會大筆用錢,退休金足夠。』,乾爹每個月吃藥占去一大半的工資啊,他們都能把把我當自己孩子疼,我自己的父母為啥不能呢?」

女主帶著她的「天問」,和我道別回酒店了,看著她的背影,我長嘆一聲:唉~。

有良心的孩子苦處多,能擔當的孩子磨礪多。

小咪的媽不像樊勝美的媽,強勢地壓榨女兒,她水滴石穿,棉花包刺刀的行為方式,似乎更能折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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