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54年前的西康路18號

2019-10-21   青島城市記憶

西康路位於青島市市南區西部,18號位於西康路西頭。

我家離海不遠,現在離海遠了一些,填海了。

小時候,寫完作業經常到海邊玩耍,站在海邊望著遠方暗綠色的薛家島,浮想聯翩,滿懷神秘,特別想登島一探究竟。

還有那神秘的「海牛」,一到霧天,就發出低沉的哞哞聲,聲音清晰卻不刺耳,走到哪響到哪,好像在身邊,又好像在天邊。什麼牛,嗓門這麼大?您到底是何方神聖,平日吃住在哪裡。問誰誰也說不清。

1965年,我們一家告別西康路18號,遷居銀川。

那年我13歲,不懂留戀,帶著「薛家島」和「海牛」等一系列懸而未解的疑難問題,跟著大人說走就走了。

後來長大了,經常會想起一個永無答案的問題:當初我們要是不搬家,留在青島,會怎樣。

遷離青島以後,曾先後3次回青島。每次都惦記著去看西康路,去看住過的老房子。

4年前,和家人回青島。下了火車,費縣路,單縣路,鄆城路,直接奔向西康路。邊走我邊想,那幢簡陋的兩層舊樓肯定不復存在了。上次來就聽說,要拆,希望不大但心存僥倖。

走著走著,奇蹟果真就發生了,我家曾經住過的那幢樓竟然安安穩穩地展現在我們眼前,給了我們一個大大的想不到。

老樓,像一位歷盡滄桑的龍鍾老人,默默地看著我們。

走進低矮的樓門,只見樓道內黑暗狹窄,景象依舊,眼熟而又親切。這裡的住戶不知換了多少茬,然而時過境未遷,我感覺就象進了時間隧道,歷歷往事就在眼前。

我們這次來,剛好巧遇現任房主在家,是一大驚喜。前兩次來,家裡沒人。於是,我們趕緊自報家門說明來意。房主熱情招呼我們進屋。時隔50年,我們又走進了曾經住過的房間,前任住戶和現任住戶終於握手會面了。記憶中的房子面積差不多有20平米,我們實地確認了一下,房子的使用面積是15個平米。房子方方正正,一門兩窗。房子是陰面,一年四季不見陽光。

那時,每家一間屋,面積相同,集客、臥、廚於一室。鍋台、「風掀」緊挨著床頭,一家五六口乃至六七口共居一室,似乎並未感到「窄zhei巴」。窗戶沒有鐵欄杆,門也不防盜。只有一個齒的房門鑰匙各家相互通用,沒有人擔心「安全感」。一層樓十幾戶人家共用一個「茅房」,男女不分一律按先來後到行事,各家輪流打掃。

整個一幢樓二十幾戶人家,只有對門李阿姨家有一台「電戲」,就是那種古老的木盒子式的電子管收音機。人們穿著打補丁的衣服談笑自若,倒是穿新衣服的人不自然。我的弟弟就曾為拒穿新衣未遂而淚流滿面。

那時,糧食短缺,細糧更短缺,鄰居之間還有相互借麵粉的。記得鄰居拿一個碗到我家借一碗面,然後用一支筷子把麵粉刮平,過幾天還的時候還是用原碗照原樣還一平碗麵粉。

我們樓對面的樓下把東頭有一家,家裡有一輛自行車,有時推出來,在院子裡進行擦拭維修,然後就會有一幫男孩子好奇圍觀。在記憶里,那應該是整個18號院唯一的一輛自行車。

當時的西康路是砂土路,很少有汽車經過,但也十分忙碌。清晨,住在隔壁院子裡的海軍戰士在馬路上練習隊列,練習刺殺,殺聲嘹亮。戰士收兵回營之後,工人師傅們開始在馬路上搖動著簡陋的工具紡制長長的粗粗的麻繩,專供漁船使用。傍晚,馬路就成了孩子們的樂園。孩子們玩的項目還是比較豐富的:

1、踢一種用棉線纏制的球,模擬足球,男項。

2、彈蛋(tandaner),也就是彈玻璃球,男項。

3、踢「沙布袋」,不分男女。

4、跳繩,不分男女。

5、「跳房」,女項。

6、過家家,男女混合,幼兒項。

7、「騎馬」打仗,男項。

8、打木頭,男項,用劈柴砸劈柴,砸到馬路牙子上面為贏。技高一籌者,抱一大堆劈柴榮歸故里。技差者,用不了多一會就把家裡的那點劈柴輸光了,說不定回家會因此挨揍。那個年代,男孩在外犯錯回家挨揍幾率是比較高的,沒有見過誰家的家長循循善誘。

9、那時候,男孩能推上鐵環,彈上玻璃球,女孩能跳上皮筋,就算很高級了,許多家庭的孩子還玩不上。我曾擁有六七個玻璃球,但不曾擁有真正的鐵環。我的鐵環是自己用粗鐵絲窩的,不好玩。

10、夏季,每逢下過雨,孩子們紛紛趟入路邊淺淺的積水中玩耍,有點工程技術細胞的孩子就地取材用沙土壘壩修橋,壘好了塌掉,塌掉再壘。

11、另外,還有男孩玩的單腿鬥雞(扛拐)、女孩玩的拾波勾等。

總之玩的項目很簡單,很簡陋,但很快樂。

那時候的孩子課業負擔很小,課程少,作業少,沒有輔導班,家長管治少,玩耍的時間多。玩的時候,大小孩只要把小弟弟小妹妹看住別丟了,就行了。當時,許多家長對孩子的期待就是三個快一點,快一點長大,快一點上班,快一點掙錢。

院子臨街有一道牆,我們一幫男孩經常爬到牆頭上來回行走,說是為了練習膽量。男孩們除了走牆頭,還自覺苦練爬樹,結果我從樹上掉下來造成左小臂骨折,出了個大洋相,爬樹的事也就半途而廢了。

我們院子隔壁是海軍的修理所,修理車間把頭的窗戶就正對著我們院子,我們一幫男孩沒事就隔著窗戶玻璃觀看海軍戰士保養維修高射炮,分解組裝。他們穿著藏藍色的夾克式工作服,領口處露出一道一道的海軍衫條紋,身邊是昂揚挺拔的高炮。就覺得這些解放軍叔叔海棒海精神海威風了,用現在的話說,酷畢帥呆了。

記得突然有一天,西康路的房頂上牆頭上大樹上空地上都站著人,有人敲鑼打鼓搖旗吶喊,有人揮舞著條帚竹杆木棍之類的東西隨聲附和。原來是全市統一行動,有組織有計劃地驅逐被列為四害之一的麻雀。只見麻雀們在空中驚恐萬分,不知如何是好,有些耐力差的飛累了就從天上徑直掉到地上,被人類活捉。還有很多麻雀因人類的堅決阻撓而無法著陸,只好掉到海里一死了之。

再後來許多年,麻雀們被平反昭雪。

當年大躍進,城市裡也成立人民公社,西康路屬於哪個公社,我說不清,但家家戶戶都必須到公共食堂吃大鍋飯的事,我還記得。母親雖然是家庭婦女,全職在家操持家務,到了鐘點也得率領我們去排隊吃食堂。

好景不長,生活困難時期到來,食堂關閉。自家飯還得自家做,乾飯吃不起,幾乎頓頓都是菜糊糊。一聽到勺碰鍋底的聲音,三歲半的妹妹立刻就急得連哭帶喊,高呼自己還沒吃飽呢。妹妹說肚子疼,母親說上醫院看看吧,妹妹說喝點紅糖水就好了(當時紅糖極為寶貴,白糖乾脆見不到),我們就知道這是妹妹耍小聰明。現在妹妹已於三年前榮升為姥姥級,小聰明早就不耍了,可遇事兒犯急的小特點卻一直還在偶爾。

許多事轉眼就忘,然而對於西康路上的一些陳年瑣事卻總是信手拈來,歷久彌新。

4年時間過去了,又想去趟西康路,可眼下走不開。

西康路不會消失,就是不知道那幢老樓還在嗎?

最新消息:有熱心青島網友發信息發照片告訴我,那幢老樓還在,住戶全部搬出,樓已封存。

本組圖文由青島城市檔案論壇公眾號、青島城市記憶頭條號編輯發布,感謝網友「同順」提供的原創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