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志嗎?我覺得,她比程蝶衣更瘋狂

2019-12-23   影視地平線

對於完美的詮釋,總是會存在偏執的行為,於是,當過分執著於某種境界的創造時,往往會帶來適得其反的效果。肆無忌憚慾望的釋放與自我方向的迷失,在打碎純真本性的同時,也慢慢將人性推向了陰暗的深淵。

尼采曾說過: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再次重溫2010年上映的《黑天鵝》,依舊能夠感受到從頭到尾緊繃的壓抑情緒。整部電影似乎並沒有打算為觀眾的這種情緒,找一個合理的發泄口,即使臨近電影結尾,每個人的心頭,還是會有壓著千斤石般的沉重。於是,不得不一次次地進入到女主妮娜的世界,與她一起試探著人類慾望的底線。

孤獨」是電影給我的直接感受,「壓抑」是電影給我的情緒反映,電影用夢境中的芭蕾舞作為開始,妮娜的出現,永遠給人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電影幾乎在用一種跟隨拍攝的鏡頭表達,始終呈現出的,都是妮娜一個人的單薄身影,那是一種脆弱的自我保護,還有就是搖擺不定的自我認同,其中還夾雜著內心尋求突破的渴求。

看妮娜,我總是會想到程蝶衣,一個是對於芭蕾舞的極致追求,一個是對京劇的痴迷瘋狂,夢境與現實,真與假,黑與白的模糊,引誘著人性深處被壓制的原始慾望,最終,陷入自我虛構世界的同時,徹底與現實脫軌。

我想,他們兩人的這種孤獨,大概還帶著試圖衝破現實桎梏的衝動,可惜,現實永遠無法黑白分明,正如人的內心永遠存在著兩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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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鵝》這部電影,是從妮娜的一個夢境開始引出現實生活,於是,這也就成了電影敘事的主調,現實加上夢境,捎帶著滲透點魔幻的元素。而選擇優雅的芭蕾舞,作為電影的外在表達形式,卻不經意間,利用全新賦予生命活力的《天鵝湖》中,白天鵝與黑天鵝的廝殺角逐的故事設定,時刻挑逗著妮娜隱藏在心底的慾望。

《天鵝湖》舞劇中的黑天鵝與白天鵝共用一個身體,而現實生活中的妮娜,則慢慢蛻變出兩種完全相反的人格,這並不屬於正常的成長過程,而是在掌控與被掌控的掙扎中,渴望自由與解脫的吶喊。

在電影中,妮娜長期以來對於舞蹈的機械重複,讓她已然分不清到底是熱愛還是不甘,當選拔新版《天鵝湖》主演開始的時候,妮娜的勢在必得,讓她放棄了純粹熱愛,陷入了瘋狂競爭。當對手莉莉出現時,更讓妮娜身心俱疲,雖然,妮娜如願以償當上了主演,可對於黑天鵝的演繹並不如莉莉,這讓妮娜一直讓自己處在神經緊繃的高壓狀態。

白天鵝代表著純真與善良,黑天鵝則代表著不加掩飾的慾望釋放,自我定位的左右搖擺,矛盾心理的痛苦掙扎,它並非完全是邪惡的化身,它只是一把打開人心底慾望的鑰匙。

在電影中,導演用了很多非現實的魔幻敘事手法,表現著妮娜內心始終無法控制的慾望衝動。妮娜後背經常出現的抓痕,手臂上突然扎出的黑色骨刺,莫名其妙手指上流出的鮮血,甚至,在回家走廊上,看到了身著黑色衣裙面露凶色的自己,種種跡象都在表明,妮娜正在經歷著蛻變,一種向內心陰暗妥協的蛻變。

妮娜在生活中,母親的長期控制,競爭對手時刻的挑逗行為,總監始終對於角色挑剔,這些外部的壓力,都在向觀眾展示著處在痛苦與糾結邊緣的妮娜,而從她個人內部來看,病態般的追求完美,已經偏離了最初對於完美的定義,純粹陷入了自私的利己主義情緒中。

說實話,每個人都存著原始的慾望,它就像是一把雙刃劍,合理運用可以激發潛能,讓慾望成為我們的附庸,倘若不懂得如何調整,我們則會成為慾望的傀儡。

妮娜的白天鵝已經跳到了極致,可是,對於黑天鵝的過分追求,則徹底打開了長期被控制和壓抑的慾望,最終,肉體與靈魂無限貼近黑天鵝,人也就悄悄脫離現實,融入到了虛構的夢境中。在看到滿眼充血的妮娜露出邪佞的笑容時,就足以說明,此刻的她,已經不再是自己掌控命運。

《黑天鵝》讓觀眾擁有著兩個視角,一個跟隨著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妮娜,演繹著《天鵝湖》中,黑白天鵝的較量,一個是跟隨著生活中的妮娜,見證著她慾望無限的膨脹,最終迷失自我成全極致舞蹈的蛻變。電影中的觀眾,用掌聲讚美著舞台上的妮娜,而電影外的觀眾,則用驚悚的眼神,打量著妮娜,同時也審視著自己。

我們終其一生都在與自我進行著鬥爭,而這也是人生最艱難的一部分,畢竟,我們都是遊走在慾望邊緣的矛盾結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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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觀影過程,我都不敢有絲毫的鬆懈,就怕妮娜一不小心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這種提心弔膽的情緒傳遞,大概也離不開導演對於人物角色循序漸進塑造的功勞。從最初妮娜乖巧的形象出現,到最後完全脫胎換骨黑暗系風格的呈現,不知不覺,也讓觀眾晾曬著自己內心時刻噴涌而出的慾望,我想,我們都曾有過妮娜這樣的痴狂,她的痛苦也就是我們曾經或是現在正在經歷著的,難道不是嗎?

妮娜生怕別人奪走自己的角色,來自於她過分追求的完美與內心時刻存在的恐懼,這離不開母親長期的掌控欲。每天晚上睡覺前,母親都會在妮娜窗前放一個音樂盒;妮娜拒絕吃蛋糕,就差點被母親丟到垃圾桶;妮娜選角色失敗,母親便親自打電話說清。

妮娜的母親作為一個前舞蹈員,她放棄舞蹈生涯選擇生孩子,從電影中每當夜晚,都會對著年輕油畫的哭泣,以及痴迷舞蹈鞋子製造的等細節,就可以推斷出,當初的取捨可能是她最懊悔的事情,於是,按照我的理解,妮娜的母親,只是把妮娜當做了實現自己理想的工具而已。

一邊是面對著壓迫,一邊是極力的反抗,這種從來沒有掌控命運與正確對待慾望抉擇的態度,漸漸的讓妮娜的人格出現了失衡

沉迷在黑天鵝的幻想中無法自拔,是一種變相的逃避,而當妮娜最終在舞台上,從白天鵝到黑天鵝再恢復到白天鵝的全過程演繹中,謝幕時,高台上妮娜眼角的那滴淚水,大概是對於自我回歸最好的詮釋。

始終不敢面對內心存在的另一個自我,就像始終無法演繹好黑天鵝一樣,因為害怕,所以逃避。可是,逃避終究無法解決問題,於是,在經歷了被慾望徹底掌控之後的再次回歸,妮娜終於克服對於慾望的恐懼,只是,這種代價太大,甚至是用生命作賭注的悲劇。

3

人生真的能夠做到盡善盡美嗎?慾望的存在到底意味著好還是壞?

《黑天鵝》這部電影,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它只是在呈現著一種蛻變的全過程。遊走在家庭與事業中的個人,在壓力重重的大環境中,總是試圖做出超越極限的突破。就像妮娜那樣,太在意別人的看法,太注重個人的得失,試圖衝破生活的桎梏,可從來無法對於自我清晰定位。

極端的完美追求,讓無法滿足的慾望趁虛而入,最終,善良的人格滑向陰暗的深淵。

環顧我們現實的四周,妮娜這樣的人比比皆是。

敏感善變,過分在意他人的評價,病態般的完美追求,自然而然的將自己與現實社會撕裂開來,最終,陷入自我幻想而無法自拔。

而我們從古到今的文化教育中,總在過分強調著「善」,這無可厚非,可是,卻刻意忽略著「惡」的提醒。「善」與「惡」從來都不能分開討論,正如「好」與「壞」不能粗暴分割,必須在這兩者之間架構起平衡的橋樑,才能合理的引導著慾望的利用,畢竟,萬物皆矛盾,萬物皆聯繫。

「完美。我得到了完美。」

這是妮娜謝幕時輕聲呢喃的話語,按我的理解,就是她在嘗試過慾望泛濫之後的回歸,終究讓她體會到了內心兩個自我的和平相處。

善惡從來難辨,好壞從來不明,而我們所能做的,就是不忘初心的默默努力,盡人事聽天命,讓自己成為生活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