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中有這麼一個片斷,豬八戒在高老莊想和高翠蘭在一起,結果沒有成,反而引來孫悟空,最後被孫悟空成功降服,成為唐僧取經的一員。
豬八戒為什麼在高老莊娶不成老婆呢?
最突出的原因當然是和尚不能娶老婆。
行者笑道:「賢弟,你既入了沙門,做了和尚,從今後,再莫題起那拙荊的話說。世間只有個火居道士,那裡有個火居的和尚?——《西遊記.第十九回》
還有一個原因自然是作者不讓他娶,如果豬八戒真的娶了老婆,那《西遊記》中劇情也就無法推進下去了。
如果去除這些因素,假設豬八戒受觀音點化,在這裡一等就等了幾百年,那麼豬八戒能與高翠蘭做長久夫妻嗎?答案也是否定的。為什麼呢?
我們先來看一看豬八戒對高老太公家做了什麼事情。
豬八戒自己是這樣說的:
我也曾替你家掃地通溝,搬磚運瓦,築土打牆,耕田耙地,種麥插秧,創家立業——《西遊記.第十八回》
高老太公這樣說的:
一進門時,倒也勤謹:耕田耙地,不用牛具;收割田禾,不用刀杖。昏去明來,其實也好——《西遊記.第十八回》
所以豬八戒對高老莊是有功而沒有任何過失,甚至還立下了汗馬功勞。高家能夠迅速致富,豬八戒是居功甚偉,這是一個功臣,為什麼高老太公卻視他為妖怪,想除去而後快呢?
當時孫悟空聽完高老對豬八戒的描述,也對高老太公的行為表示十分的不滿。
你這老兒不知分限。那怪也曾對我說,他雖是食腸大,吃了你家些茶飯,他與你乾了許多好事。這幾年掙了許多家資,皆是他之力量。——《西遊記.第十九回》
孫悟空作為一個方外之人聽完豬八戒的經歷,也覺得高老太公做的太過份了。
為什麼高老太公一定要拒絕豬八戒成為自己的女婿呢?據他的下人高才的說法就是高老太公十會氣憤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一個妖精,敗壞高家門風,沒了親家往來。
一開始是豬八戒硬要當高老太公的女婿嗎?
當然不是,因為高老太公只有三個女兒,家中沒有男丁,所以老大,老二嫁人了,老三留守,必須要招一個上門女婿,不然高家香火斷了。
豬八戒到了高老莊之後,很讓高老太公滿意,滿意的原因是豬八戒能幹活能賺錢,所以被招為女婿三年。
但是當高老太公看到豬八戒是一個長嘴大耳朵,腦後又有一溜鬃毛,身體粗糙怕人,頭臉就象個豬的模樣,食飯又多,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退婚。
豬八戒當然不同意,才有將自己老婆守在後院的舉動。豬八戒為什麼不直接將高翠蘭帶回自己的洞府,而留在高老莊內呢?
豬八戒完全有能力這樣做,他是一個天神,犯罪之後重責二千錘,然後被貶下凡,心中是充分憤恨和戾氣。他剛降生到豬圈時,他就咬死了當時生他的母豬,還有豬圈中的小豬。從倫理上講這條母豬就是他的母親,他這樣做法顯然是反倫理的。他痛恨豬這個身份。
他用變幻術進入高老莊,並沒有靠法力,而是靠天生神力努力幫高家幹活贏得他們的認可。當他認為高老莊已經接納他,已經成為其中一員,因為豬八戒一直希望能融入社會之中,而不是成為一個另類。
他就不再隱藏露出真容。看到真容的高老太公卻不再視豬八戒為女婿。
高老太公視他為妖怪,不惜重金請和尚,道士來抓豬八戒,但都沒有成功。就算是這樣,豬八戒也沒有發怒,始終當自己是高家的上門女婿,可謂初心不改,沒有對高老莊的人進行動粗,或者強搶,只是選擇了迴避,夜裡來,白天回洞中,兩頭跑。
因為他始終希望通過時間能夠被高老莊的人接納,包括他對高翠蘭的百依百順,物質上極盡滿足。
如今你身上穿的錦,戴的金,四時有花果享用,八節有蔬菜烹煎,你還有那些兒不趁心處,這般短嘆長吁,說甚麼造化低了——《西遊記.第十八回》
因為他想要親情,同樣想要愛情,他希望通過自己的付出得到別人的接納,他太渴望融入正常的社會。
但現實很殘酷。
當孫悟空說我讓他給你寫退婚文書就成了。
結果高老太公來了這麼一句話:
我為招了他不打緊,壞了我多少清名,疏了我多少親眷。但得拿住他,要甚麼文書?就煩與我除了根罷——《西遊記.第十八回》
甚至他許諾孫悟空能夠搞定此事,他願意立下文書平分一半家財。
這種不惜代價突出高老太公的恨,這種恨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
為什麼高老太公這麼恨豬八戒呢?因為豬八戒敗壞他清德,玷辱他門風。
豬八戒敗壞了他什麼清德和門風呢?
終其原因無非是豬八戒長的比較難看,長的像豬一樣,除此之外,豬八戒從沒有做一件傷天害理之事,而且還天天吃素,不像流沙河邊的沙僧要吃取經人。
孫悟空在了解原委之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勸高老太公接受這門親事。
他是一個天神下界,替你巴家做活,又未曾害了你家女兒。想這等一個女婿,葉門當戶對,不怎麼壞了家聲,辱了行止,當真的留他也罷——《西遊記.第十九回》
但是高老太公始終只有一句話:傳出去名聲不好聽,別人會說我家有一個妖精女婿。
長的丑是一種罪嗎?
至少高老太公認為對的。
在高老太公眼中,豬八戒其實只是一個棋子,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高老招豬八戒過來主要是為了壯大自己高家,增加高家的勢力,延續香火。豬八戒這個樣子,顯然破壞了高老太公的算計,所以他的第一個反應就將豬八戒定位為妖精,醜化他,然後不惜重金消滅他,雖然豬八戒沒有傷害自己的家人。
更深層的原因自然是趕走豬八戒,這樣可以再招一個女婿 ,延續高家香火才是最重要的,不然這樣拖著,高家要麼絕後,要麼接納妖精。
你說高老太公可惡嗎?孫悟空一見到高老太公給他的定義就是:老高,你空長了許大年紀,還不省事!若專以相貌取人,乾淨錯了。
雖然這是孫悟空對高老太公說他像雷公的反擊的話。但這句反擊的話也點出高老太公的要害,豬八戒在高家莊的悲劇。
你說高老做錯了嗎?或許人到中年才能體會到他的無奈。
人到中年的我們或許已經變得像高老太公這麼可惡,這麼有分別心,這麼以貌取人,或許我們又像當年豬八戒,雖然從不犯錯,卻只是別人手中的棋子,無用則棄,棄不了則除。
年輕時知常容倒很容易分辨出高老和豬八戒誰對誰錯,但人到中年,反而分辨不出了。我只看到了豬八戒在高老莊的辛酸、善良和無奈,也看到高老太公的無奈。
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