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字長文丨小鵬汽車:劍鋒十年,荊棘之下覓荼蘼

2023-12-08   電動湃

原標題:萬字長文丨小鵬汽車:劍鋒十年,荊棘之下覓荼蘼

2017年,何小鵬的生活被徹底改變了。

那年2月,何小鵬的兒子出生。

他想到有一天,孩子問自己是做什麼工作的時候,何小鵬擔心自己可能會答不上來。

一想到這個問題,何小鵬竟然彷徨了。

人到中年,財務自由,兒子出生,還該折騰嗎?

最終,何小鵬選擇了「折騰」。

作為UC瀏覽器的創始人,何小鵬在UC成立10周年的時候,將公司賣給了阿里巴巴。

明年,小鵬汽車也將迎來成立10周年節點。

這一次何小鵬決定,「走奮鬥之路,走過未來最殘酷的三年」。

何小鵬的起家,跟國內網際網路事業的崛起相關。

1998年搜狐網、新浪網紛紛成立,百度則創立於2000年1月。

1999年從華南理工大學計算機專業畢業的何小鵬,趕上了「網際網路新勢力」湧現的時間窗口。

當年,網際網路處處是機會。何小鵬並不甘於只掙工資的活法,於是他在2004年創立了「UC優視」。

何小鵬曾提起,當時在P2P下載、手機瀏覽器、郵件客戶端的3個方向中,最終UC選擇從手機瀏覽器入手。

他認為,其時web環境較差,手機應用偏少,因此手機瀏覽器的方向更有發展潛力。

發掘早期機會的眼光,在當年初出茅廬的何小鵬身上已經具備。

這樣的人才,自然也容易得到貴人賞識,網易創始人丁磊就是貴人之一。

那時,丁磊不僅向何小鵬提供了80萬借款、網易的伺服器,還把辦公室借給了何小鵬。

由此,讓何小鵬結識到了同一辦公室的李學凌,也就是後來的歡聚時代(YY)創始人。

通過李學凌的介紹,何小鵬又認識到了當時負責聯想投資業務的副總裁俞永福,後者在2006年加入到了UC。

促使俞永福投奔何小鵬的一點原因,是雷軍開出了投資條件:只要俞永福去了UC,他就投錢。

果真,後來雷軍以天使投資人的身份給UC投了400萬元。

「沒有丁磊就不會認識李學凌,沒有李學凌就不會認識永福,沒有永福就不會認識雷軍。」

「在很多轉折點上,你遇到合適的人,而他們又剛好對你有點興趣,所以創業成功還是要有點運氣。」

何小鵬在回憶發家史時這樣說到。

隨著移動網際網路的發展,UC也在一路壯大。

直到2014年UC成立10周年的時候,阿里巴巴花了超過40億美元買下UC,創出當時網際網路圈最大的併購案。

37歲的何小鵬,由此實現了財務自由。

在UC併入阿里體系之後,何小鵬先後擔任了阿里文娛集團移動事業群總裁、阿里遊戲董事長和土豆總裁的職務。

但何小鵬心裡清楚,由他說了算的階段已經過去了。

「2014年阿里開年會,全程都在講電商、支付,我不記得有沒有提過UC,可能最多提了一句。」

後來何小鵬被問及,如何在企業兼并里保持相對獨立的問題時,他給出了4點建議。

1、不要對賭,對賭會讓你的業務走形;

2、規模不要差別太大;

3、要有獨立發展的環境,比如UC在廣州和北京,而阿里在杭州;

4、兩者之間最好不是上下游關係,UC乾的業務阿里不懂,阿里乾的業務UC不懂,大家互不過度干涉。

實現財務自由以後的何小鵬,把想買的房子、車子、遊艇都買了,但也沒有想像中那樣高興。

而在2017年2月,何小鵬的兒子出生,最終使他下了決心去另覓挑戰。

「我最怕的是他長大之後問到,爸爸是幹什麼的。」

「也許退休了,也許在做基金,也許還在過去的公司裡面繼續奮鬥,我覺得都有可能。」

「但我覺得人生要有夢想,我希望10年之後,小鵬汽車能夠滿大街跑,然後我指著那些車給孩子說,那都是爸爸做的。」

2017年8月,何小鵬離開阿里,他表示將「顛覆自己,享受出發」。

同在8月底,何小鵬宣布加入小鵬汽車,擔任董事長一職,正式轉型「汽車人」。

何小鵬重新折騰了起來。

何小鵬的角色,原本只是「甩手掌柜」。

2014年前後正在和阿里洽談併購事宜的何小鵬,已經開始尋找下一個機會了。

「在世界範圍內,我們看到汽車開始進行初步的電動化。」

「我們覺得汽車,乃至是更往上的深度出行,都是一個巨大機會。」

2014年6月,在阿里收購案結束的同時,何小鵬親自問了馬斯克專利使用的問題。

當時,特斯拉宣布對外開放所有專利,鼓勵更多人投身到電動車事業中。

馬斯克回復了何小鵬,專利可以拿去用。

有了肯定答覆以後,何小鵬馬上著手組建造車團隊,就此認識到了時任廣汽新能源控制科科長的夏珩。

在何小鵬倡導網際網路造車的新穎想法下,夏珩說到——

「我們這一代伴隨著網際網路一起長大,能夠理解網際網路思維,所以我能聽懂何小鵬想要做什麼。」

很快,由何小鵬、夏珩、何濤等人發起,小鵬汽車的前身「橙行智動汽車」正式成立。

在此過程中,早期何小鵬一直強調自己是「100%投資人心態,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加入」。

「我有一個很簡單的邏輯,喜歡美食的人往往不想開餐館。」

「雖然我覺得未來中國會有一家超過特斯拉的汽車公司,但是網際網路人去造車,太難了。」

而在何小鵬尚未All in汽車的時候,公司品牌選擇取名「小鵬」,這也是個緣分。

要知道,橙行智動,只是個公司名稱。

而在2016年開始要推品牌的時候,團隊準備了3個選擇,前兩個是「橙子汽車」和「小馬汽車」,第三個才是「小鵬汽車」。

只是前兩個名字都被註冊了,最後才選擇了「小鵬汽車」。

「當時我有點猶豫,但後來想到雷軍在投UC時的一句話——投資人就應該幫忙不添亂。」

「現在到我作為投資人,他們提出了建議,如果我不是特別反對,就應該同意,不給公司添亂。」

何小鵬在回憶時指出。

不過關於「小鵬汽車」的名字,有些聲音認為這不夠大氣。

何小鵬也曾透露,在2019年最困難的時候,李斌曾建議他改品牌名。

「也許我應該改名叫何大鵬」,何小鵬用一句玩笑,掩蓋了心中的無奈。

到了2021年11月,小鵬舉行品牌煥新日,何小鵬給出了一份正式回應——

「絕不會換名字,要用普通的名字,做不普通的事。」

「用自己的名字做汽車品牌,是一種責任感和自信。」

「未來帶著中國名字的品牌會走向全球,擁有我們中國人應該有的自信,走下去,走出去。」

在這樣一份公開的有力承諾下,任何關於名字的質疑聲都漸漸退場。

要做成不普通的事,首先要有「不普通的領軍者」。

當時只專注做董事長職務的何小鵬,一度宣稱要給小鵬汽車找一個「具備管理10萬人能力」的CEO。

有報道指,當時何小鵬物色的是沈暉,也就是已經遠走異鄉的威馬創始人。

何小鵬不止一次說過,他不喜歡做管理,即便在UC的時候,他也是主要抓產品、定戰略,由俞永福去做管理和運營。

「我在UC那會兒,完全不出來,基本上不接受採訪,現在是無奈之舉,有點被迫的。」

來到小鵬汽車後的何小鵬,希望通過自己的高調發聲,吸引到合適的人才加盟。

不過,何小鵬後來在一次談話里想通了。

「我們的投資人DST創始人尤里和我說,找CEO的做法錯了。」

「他說真正的CEO,一定是像你這樣跟著企業一步一步做起來,就是說你自己要管,你不能假手於別人去管。」

「他給我的建議是,CEO一定要我來做,而不是去找別人,這樣才會有最大的驅動力、最大的責任去把公司管好。

「我當時聽完,我覺得非常對。」

此外,何小鵬反思後也認為,在造車新勢力里,他干體系的能力最強。

「我干一家企業,干到了1萬人,13年時間收入從0做到了過百億。」

「每一個體系都是我參與建設的,汽車這個體系更複雜,如何用5、6年時間把體系建大建強,很多人過不了這關。」

最終,何小鵬親自出任CEO,立心帶領小鵬做出「不普通的事」。

自掏腰包、押上名字、親身管理,何小鵬已向小鵬汽車賭上了所有。

帶著身上耀眼的網際網路光環,何小鵬從入局開始,就強調著網際網路造車的處處不同。

你可以說他耿直,甚至是咄咄逼人。

「絕大部分汽車人看待公司的定位,都是從銷售角度看的——我要去造台什麼樣的車,賣給什麼樣的用戶,用什麼樣的策略,用什麼樣的渠道去銷售。」

「傳統汽車人看汽車的設計理念,看看底盤、引擎、工藝,這還是完完全全工程師的維度,不是產品維度。」

「網際網路人思考定位,根本不是這樣的邏輯。」

「我在過去是一個非常強力的產品經理人,網際網路人非常核心的思考是——考慮用戶的剛需在哪裡,為什麼用戶會用它,為什麼用戶用腳投票,離開你這樣的應用或者服務。」

「打敗自己行業的,都不是原來同一行業的,贏家永遠都是用新的方式詮釋。」

「網際網路造車新勢力的我們,一定不會走這條傳統路徑去思考未來。」

以何小鵬為首的網際網路造車派,公然嗆聲傳統汽車人,自然也落得後者的反擊。

「網際網路造車,就是一天到晚在瞎忽悠老百姓。」2018年北京車展期間,吉利集團董事長李書福直言。

何小鵬發文回應,「今天李書福看造車新勢力,可能類似我看畢業生創業一樣。」

「今天造車新勢力有很多問題,過度營銷忽悠政府和用戶的現象也很明顯,我身處其中也覺得忽悠一大堆。」

「但借用華為的一句話,小勝靠智,大勝靠德,最後勝出的一定是優勝劣汰出來的。」

何小鵬堅持「叛逆」,也體現在了當年小鵬品牌日上的PPT內容——「智能汽車的核心在運營,而不在製造」。

何小鵬再次引來了眾多質疑。

而他很快作出回應,「希望大家能給自己幾年時間,來證明智能汽車生態建設的核心,來自硬體體系和軟體生態的運營。」

事實上,何小鵬確實是以實際行動來作出證明,其中首款車型G3就是典型案例。

在何小鵬All in之前,小鵬團隊已經將第一款車型準備得七七八八。

2017年中,「小鵬汽車Beta版」開始出現在媒體報道里。

不過何小鵬直言,「太醜了」。

他曾對外說到,第一台Beta版下線那天,有位員工反饋說有兩撥人都哭了。

「傳統車企來的人哭著說,我的車下線、能開了,雖然很醜陋。」

「網際網路來的人也哭了,說『這是什麼啊』,他們覺得比起寶馬、瑪莎拉蒂差太遠了。」

於是,小鵬汽車Beta版選擇回爐再造。

在此其中,2017年10月12日,官方發布了「小鵬汽車1.0版量產車」,該版本對比Beta版有所優化,但也並非最終版。

之所以要在那個時間點堅持亮相,很大程度是出於A輪融資需求,小鵬要向市場證明它並非「PPT造車」。

正因如此,那時何小鵬給出的說法是,1.0版本主要面向極客們,不會大規模對公眾銷售。

而改造後的小鵬G3,最終上市時間延後到了1年後的2018年12月。

在小鵬G3回爐改造的過程里,除了重做外觀以外,自動泊車也是重要一環。

當年G3正是依靠這一功能,給小鵬品牌刻上了「智能化」的烙印。

「我們對自動泊車技術做了很多優化,使它變得簡單易用。」

「我們希望在一個比較安全、比較低速的場景把智能化做好,打出來一定知名度以後,再把往高速、城市、全場景一步一步走。」

何小鵬對於自動泊車的重視,源於對智駕路線的執著。

再者,那時何小鵬還要求G3加入可伸縮的車頂攝像頭。

他解釋,這樣做是受到了智慧型手機的啟發,拍照功能作為手機廠商的主要賣點,何小鵬認為汽車也會朝著同樣路徑進化。

「當時還有一個想法,是那個東西能不能飛起來,看看前面堵不堵車再降下來,發現做不到。」

最終,小鵬G3成為了第一輛會拍照的汽車。

只是這樣突破傳統的「叛逆」做法,並未為小鵬G3的市場表現增色太多。

在2018年底小鵬G3上市之前,官方說已收到近6000輛新車訂單。

當年7月,何小鵬在朋友圈發文:「作為新造車公司,沒有人可以做到年交付10000台。」

8月李斌表示,願意和何小鵬打賭——

如果蔚來今年完不成10000台交付,將輸給小鵬一台ES8。

如果蔚來能夠完成交付,小鵬要給蔚來一台G3。

小鵬通過官網回復,接受這場賭局。

從事後來看,在2018年12月才上市的小鵬G3,毫無疑問是沒有了勝算。

反之那時上半年只交付了10輛車的蔚來,在下半年猛踩油門,最終以1.1萬輛交付量收官,贏得了賭局。

選擇踩剎車的何小鵬,後來給出過解釋:

「我們內部交了幾百台車,我看到了無數問題,絕大部分問題是可以快速改的,但有一小撮問題還需要時間。」

「車在交付後所看到的問題,跟交付前看到的,不是一個數量級,交付之後再想解決這些問題的難度,也不止高了一個數量級。」

「我覺得沒有對跟錯,沒有輸跟贏,核心在於誰能把問題解決好。」

「我認為,我們新造車勢力應該更穩妥一點,把第一台車交付慢一點,品質做好一點,細節做好一點。到那個時候,規模交付會更好。」

2017年還在猛批傳統汽車人的何小鵬,到了次年明顯對行業有了更多「敬畏感」。

同時,何小鵬也認識到了造車的燒錢之快。

2017年12月,何小鵬在透露結束A+輪融資之餘,他感慨道,「以前看別人做車覺得100億太誇張,現在自己跳進來以後,才知道200億都不夠花。」

2018年8月,小鵬宣布完成B+輪融資,整個B輪融資達到62億元人民幣,累計融資額超過100億元人民幣。

同月,小鵬副董事長兼總裁顧宏地表示,公司計劃在2019年底實現累計約300億元的融資。

馬不停蹄的融資,小鵬給出的原因是為了自建工廠、拓展銷售門店、自建充電站等等。

此外,顧宏地指出「不希望小鵬會因為資金壓力,選在不適當的時候上市」。

此番言論,讓人想起了當時僅交付400多輛ES8,便匆忙在美完成IPO的蔚來。

不過即便小鵬早早有融更多資金的想法,但還是事與願違。

小鵬和蔚來,都迎來了最難的2019年。

那一年,是新能源車企載滿了苦水的年份。

補貼政策退坡、市場大盤進一步負增長、特斯拉股價一度回到2016年的水平。

王傳福在回憶時也說到,「2019年是比亞迪最艱難的一年,當時我們只有一個目標,就是活下去。」

連老牌車企都在叫苦,作為新勢力一員的小鵬自然更難撐下去了。

2019年,小鵬G3累計交付1.67萬輛,成績不算起眼。

此外,小鵬和多數新勢力一樣,走到了資金鍊斷裂的邊緣。

「那時我大概還有30個億現金,還剩三、四個月左右的時間。」

「投資人都不見你,都不相信你。」

何小鵬坦言,當時還想過和蔚來合併,不過雙方都沒有太實際的方法論。

李斌也清楚,小鵬和蔚來加起來,沒有一兩百億救不活。

「我們合在一起,就是兩個一起進 ICU。」

就在2018年的時候,何小鵬在受訪時被問到,「您覺得市場會給三到四年的時間等小鵬成長嗎?」

他給出的回答是,「不會。」

「對於新造車勢力,未來兩年基本就是生命線,我覺得到2019年有一些企業就不行了,小一點的可能不行了。」

「我認為,主要是來自於資金壓力。」

何小鵬又被問及,「如果資金鍊斷了怎麼辦?」

他的回應是,「我自己掏錢唄。」

2019年,最終小鵬完成了4億美元的C輪融資,距離此前提出的近200億元融資需求差距明顯。

更重要的是,這當中是何小鵬個人出了一半,這還是他得到家裡領導「同意」以後,才能下的決定。

對照在2018年說的話,何小鵬這是一語成讖了。

之所以何小鵬出資占比這麼大,是因為有些原本談好了的投資機構,最後選擇跳票。

而何小鵬想到能出手相助的恩人,也非雷軍莫屬。

「雷總一直都很支持我,說你們需要我的時候就跟我說,我們後面在很艱難的時候,才去找的他。」 何小鵬透露。

在這一輪融資里,雷軍伸手給出了5000萬美元,深切詮釋了「雪中送炭」的含義。

「如果這個公司沒錢,我肯定嘗試去救,如果我自己救不動了,我肯定會找很多朋友來幫忙,除非我覺得這個事情失敗。」

「我覺得有很多的偉大,都是靠堅持出來的。」

皇天不負有心人,何小鵬的堅持,很快迎來了回報。

2020年,是一個充滿了神奇色彩的年份。

年初疫情爆發,帶來了史無前例的防控政策,同時疫情快速卷席全球,使得美國股市經歷了數次歷史性的熔斷。

美聯儲迅速下場,使出無限QE量化政策,金融大放水又重新盤活了全球市場。

在金融條件極致寬鬆下,同期國產特斯拉開始批量交付,全球資本看到了新能源汽車夢兌現的曙光。

及後兩年,新能源車企估值達到驚人位置,蔚小理市值接連超車多數國際巨頭。

即便連車都還沒交付的恆大汽車,也一度創下最高7856億港元市值。

自此以後,「缺錢」算是成為了過去式。

就算當下蔚來和小鵬遇到了市場不濟,但手頭上動輒三四百億的現金儲備,也已然是2019年最難階段時的10倍以上。

對於小鵬來說,能夠在2020年金融大放水的背景下完成上市,這固然是給企業存續注入了強心針。

更重要的是,它們還帶來了一款在當時算得上是「劃時代國產車」的代表作——P7。

這款產品,是何小鵬All in之後首款參與規劃的車型。

P7,作為首款NEDC續航里程超過700km的國產電動車,也是新勢力里第一款對標Model 3的產品。

在小鵬P7發布會上,夏珩提到了做出一款轎跑車的原因。

「當時我們做智能轎跑的決定,在行業來看是非常冒險的。」

「大家都認為應該做SUV,不過在做產品規劃時,我覺得除了做市場調研,洞察和洞見也很重要。」

言下之意,P7的誕生,是出自於對調研結果的「離經叛道」,小鵬更多從堅持自身洞見出發。

換句話說,小鵬P7的出現算得上是一場「人為意外」。

一場意外的疫情,釋放了史上最寬鬆的金融活水。

而P7的意外到來,進一步改善了小鵬的基本面。

2020年,小鵬累計交付2.7萬輛,同比增長112%,其中僅交付半年的P7就占到了1.5萬輛。

2021年,小鵬全年交付9.8萬輛,是2020年的3.6倍,P7在這當中占得6.1萬輛。

得益於P7的爆發,2021年小鵬首次成為了蔚小理三者中的交付量冠軍。

直至當下,P7依舊是小鵬交付陣營里不可或缺的一環,其「劃時代」一般的角色還在發揮著效用。

「2020年是智能汽車的元年,資本推動了智能汽車的加速」,何小鵬在回顧那年時曾發出這樣的感慨。

只不過,汽車製造業終究講求的是「有序規劃」,而非尋求「意外收穫」。

P7的到來,無法填補好小鵬過去所留下來的坑。

按照2019年的規劃,原本在P7之後,小鵬是要先做出定位更高的G9。

人往高處走,何小鵬並非不清楚品牌升級的重要性。

「現在有很多企業往小車做,往更便宜的車做,我覺得只要你往下做了,再想上來就非常困難。」

「越便宜的車賣得越多,對品牌的長期定位消耗越大,一旦到達80%的時候,你就很難扭轉。」

然而在P7之後,小鵬率先拿出的是P5,而非G9。

之所以這樣改動,是因為2019年的小鵬真沒錢了。

「P5到了後面有一些變化,核心原因是2019年大家都沒錢,所以我們做了一個「打折版」的P5。」

「外觀沒做太多變化,很多技術沒有上,本來應該能力更強,成本更低。」

「實際上就不應該打折,如果不打折,P5還是非常有競爭力的。」

堅持推出「打折版」P5的原因,也跟2017年拿出個小鵬汽車Beta版一樣——為了融資。

「那時我不知道能不能融到錢,如果融不到錢,活6個月就沒了。」

「實際換個角度,當時不做車也是一個方案,但又覺得應該往前走。」

「你不做車,內部都知道公司遇到危機,只是既要做,又不敢花多錢。」

既想融資活下來,又選擇花錢造車,還要不多花錢,同時小鵬造車還有一條規矩,「每款產品都要有創新點」。

想要把計盡算盤的生意做好,這是有點過於理想化了。

何小鵬的理想,還寄托在了小鵬P5作為全球首款搭載雷射雷達的量產車身份上。

與之匹配的是,2022年9月小鵬宣布城市NGP功能開始試點,P5成為業內首個實現城市高階智駕的車型。

何小鵬對於智駕的執著投入,可以說是風雨無阻。

「小鵬對我這邊基本是放手的狀態,沒有太多干預,但他也會跟我說,要有產品意識,要有經營意識。」

「哪怕是在最困難的時候,自動駕駛團隊受到的縮減壓力,也比別的部門要小得多。」

「因為公司上下都知道,自動駕駛領域的優勢是小鵬汽車的生命線,是未來。」

前小鵬自動駕駛副總裁吳新宙曾這樣說過。

為了實現創新和功能突破,小鵬P5花了大價錢用上雙雷射雷達。

不過跟P7同用英偉達Xvaier晶片平台的背景,只有30 TOPS算力的能力,亦局限了其智駕系統能力的「天花板」。

小鵬P5沒能在市場上一鳴驚人,固然有市場對於智駕接受度不高的影響。

但作為何小鵬口中的「打折版P5」,自身條件也值得反思。

在P5沒能帶領小鵬再往前走一步之際,此時G9的到來,多少又被渲染成「白衣騎士」的角色。

據2022年Q2財報顯示,小鵬連續4個季度奪得新勢力交付冠軍,可謂正值「巔峰期」。

然而在高光之下,小鵬的後勁乏力,也是昭然若揭。

對比當時Q2交付量同比增長98%的成績,小鵬對於Q3的交付量增長指引只有13%-20.8%,可見市場勢能在快速消退。

在此背景下,此時G9以「小鵬首款起售價超30萬元」的車型身份推出,實際已是不合時宜。

而新車配置的SKU方案冗雜混亂,則成為了壓垮G9首戰成果的最後一根稻草。

何小鵬認為,「這次事件跟之前成績特別成功有關,內部很自信.」

P7的意外爆火,將小鵬從不到3萬輛的年交付量,一下帶到了10萬輛級別。

如此躍升,確實讓「初生牛犢」的小鵬反應不過來。

快速成長固然重要,但前提應該是,基於少一點歪打正著的意外成分、多一點實力使然。

針對該內生性的問題,小鵬也終於把刀口對準了內部,展開一場刮骨療傷的改革。

小鵬的內部問題,有其歷史原因。

何小鵬以投資人身份創立公司,錯過了前期起步階段,同時跨行業的背景,也讓他很難對造車業務有十足的話語權。

何小鵬曾坦承,「我是不懂汽車的,在造車新勢力創始人裡面,只有我是跟汽車沒有關係。」

他對於汽車創業的熱誠,更多是從「做出不一樣的汽車」出發。

「我過去創業也掙了一些錢,為什麼現在要折騰這些事情,如果做一樣的汽車,我不如買汽車股票,一樣有收穫。」

就此來說,G3頭頂上的攝像機,P7的轎跑姿態、基於低算力晶片的P5用上雙雷射雷達,都可以說是何小鵬堅持下來的「不一樣」。

不過在踐行何小鵬強調的創新點之餘,隨著2019年公司經歷生死時刻,何小鵬本人也從句句不離「網際網路人」,轉變為遵循汽車行業本身的發展規律上。

何小鵬的轉變,一部分是由經歷所感化,另一部分則是取決於公司決策組織的權力分配。

夏珩曾經說過,「整個產品的定位以及公司的大決策,我們以小鵬的意見為準。」

「我們有很多團隊,不是我一個人跟小鵬PK。」

「我們在辯論中,互相說出各自看法,把相互不知道的盲點呈現出來,之後再統一做決定。」

這般民主式決策,何小鵬在回顧制定G9上市策略時也有所提及。

「關於配置表的討論,我們一直都有不同意見,比如我對一個低的配置是不太願意的。」

那為什麼CEO不支持的配置還會被發布?

何小鵬回答,「任何一個公司開會,你說CEO不支持的東西都把它否決掉,那大家就不用開會了。」

「G9的配置是大家討論的結果,在這上面我沒有集權。」

「任何一個公司老大最終應該做選擇題,而不是問答題。選擇都有好跟壞,大家討論出1到2個選擇,最後由我去做最終決定。」

何小鵬沒有做集權式的深入管理,由行業背景和歷史因素所致,同時也跟他不喜歡做管理的性格有關。

此外,有著投資眼光的何小鵬,即便在All in小鵬汽車以後,也在分心尋找其它新機會。

過去有報道指,何小鵬從2020年底就開始將大量精力投入在飛行汽車和機器人業務,占比基本是一半的時間。

在今年1024小鵬科技日上,何小鵬開玩笑說,「如果我今年真分心了,機器人和飛行汽車的進度會比現在更快。」

這樣的自嘲,多少也印證了此前何小鵬分心做事的真實性。

如此管理情況,可以說是小鵬的隱患,只是被P7的成功所掩蓋了。

實際何小鵬也意識到了當中問題,但他開始的想法是,「只要快速增長,保持速度,那麼問題就會被解決」。

然而P5和G9的接連失利,終於將問題推到了不得不解決的地步。

作為一個出色的連續創業者,何小鵬清楚問題是出在了「人」身上。

而最大的問題,他承認一定是在於「公司CEO」。

過去自己不願意管,或者是沒有權力管,當下都要給完全扭轉過來。

在G9上市不久後,小鵬重新確立了產品、戰略、技術、銷售、OTA五大委員會,何小鵬親自擔任產品和戰略委員會主任,直接管理具體事務。

同時,何小鵬大方坦承,去年小鵬上市公司財報中的12位高管,在今天還剩下來的只有2位。

小鵬內部大面積洗牌,如此變化可以說是「開啟二次創業」。

重新搭班子,已是迫在眉睫。

於是,在汽車行業乾了30多年的王鳳英,進入到了何小鵬的法眼。

2023年1月30日,官方宣布王鳳英出任小鵬總裁一職,她將負責公司的產品規劃、產品組合管理和銷售業務。

據悉在加盟以後,王鳳英在小鵬內部多次強調,「要聚焦在智能化上,沒有第二條」。

王鳳英的到來,還給小鵬的降本任務助力不少。

何小鵬形容,王鳳英在無數的成本細節問題上,她一問大概就知道怎麼回事。

「譬如座椅,王鳳英清楚Nappa真皮哪些地方要用,哪些地方不要用,一聽就知道成本高了多少,她有著太多跟汽車細節、硬體相關的全面專業性。」

「很多企業都沒有王鳳英這樣的人,問心無愧、公正不阿且管細節、管策略。」

「現在我跟王鳳英的分工是,我管技術,她管品牌,我管成本,但我向她彙報。」

不久前何小鵬曾說到,如果在去年底、今年初不改動組織的話,企業只剩能掙扎多久的問題。

而從他本人全身心的下場管理,到找到王鳳英這樣的資深幫手以後,小鵬的持續正循環也得到了啟動。

繼10月首破2萬輛交付之後,11月小鵬再度踏上2萬輛的高度,實現了連續10個月的正增長。

今年前11個月,小鵬累計交付12.1萬輛,照此勢頭下去,全年有望以14萬輛收官。

雖然離20萬輛的目標還有差距,但在打出漂亮的「逆風仗」之後,小鵬在士氣、市場、現金流等方面都進入到了正循環階段。

那麼接下來,會容易嗎?

日前何小鵬發文,「未來三年會是最殘酷的三年,也是最有機會的三年。」

認為殘酷的原因,源於他認為價格戰將持續下去。

「我覺得到2025、2026年都會繼續打,這裡面有一個重要的點——汽油車還有利潤。」

接下來,不僅將考驗各車企誰能賣得多、賺得多,也要考驗誰能虧得少。

為此,「組織能力」將成為重要一環,這也是近1年來小鵬為之努力的地方。

何小鵬認為,「核心不光要建立幾個長板,還要無任何短板,而且非常考驗組織在激烈變化和快速發展中的基礎功。」

他強調,「要用非常之法,走奮鬥之路。」

關於這個「非常之法」,大概這幾個月來亦已有所體現——

聯手頭部,對標頭部,成為頭部。

聯手頭部,離不開是今年7、8月小鵬相繼宣布聯手大眾和滴滴共同造車。

其中,大眾以7億美元收購小鵬4.99%股份,並將在小鵬G9平台的基礎上,共同開發2款大眾品牌的B級純電車型。

日前小鵬發出公告,大眾已對其完成超50億元人民幣的投資,正式成為小鵬第三大股東,持股比例僅次於何小鵬和阿里巴巴。

另外,目前雙方已在供應鏈上進行聯合採購,一同實現降本增效。

值得注意的是,此前何小鵬率領團隊到訪大眾總部。

他表示,「我們一起暢談了未來幾年電動化和智能化技術的發展,可以說不謀而合,在技術上長期的合作藍圖也更加清晰。」

「和大眾的合作進展順利,還有很多的deal正在談。」

後來,大眾中國CEO孟俠在評價小鵬時也提到,「雙方還有許多進一步的合作空間,希望通過合作實現互利互補。」

兩者的深化合作,並不遙遠。

至於滴滴方面,何小鵬表明合作項目的MONA車型,將是「小鵬第二品牌,甚至第三品牌的開始」。

其中,新品牌首款A級純電轎車將於明年三季度上市。

何小鵬表示,「相信新車會與同價位競品拉開巨大代際差距,進入到全新廣闊的藍海市場。」

有見及此,難怪早前他說到MONA銷量至少是10萬輛起步。

參照此前何小鵬還提到,「明年四季度,我們期待進入高速的正循環。」

以及還有消息指,小鵬明年的銷量目標超過28萬輛,同比增長1倍。

看來MONA的出現,是要掀起一場風雨了。

聯手全球最大汽車集團+全球出行市場一哥,小鵬已然為自身注入了「頭部」的基因。

「對標頭部」,也是小鵬鎖定席位的重要手段。

近來小鵬先是在智駕領域挑戰華為,再在MPV層面以X9單挑理想MEGA。

其中小鵬X9的後備廂可調變化、標配後輪轉向、雙腔空懸、高性價比等產品點,多少讓更貴的理想MEGA丟了底氣。

放大來看,無論跟對手的輸贏如何,小鵬都已將自己緊緊綁在了「頭部」的片區上。

自始至終,何小鵬都是瞄準了頭部的方向。

「我給內部的邏輯是,要不然做得足夠精彩,要不然轟轟烈烈死掉。」

「小而美不是我想做的事情,我的目標就是最上面。」

參照前11個月數據,多數新勢力品牌的年交付量還在「1字頭」里徘徊。

如果明年能順利實現28萬輛的目標,毫無疑問小鵬將晉升至頭部陣營。

「聯手頭部,對標頭部,成為頭部」,這大概就是小鵬接下來的奮鬥之路。

明年是小鵬造車10周年,或許到時我們能在頂峰上,看到何小鵬的身影。

曾經有人問何小鵬,「你覺得你和馬斯克的差距有多大?」

何小鵬最早的回答是,「我想超越馬斯克。」

到2020年小鵬在美上市當天,何小鵬被重問同一問題時,他說「想收回當時的回答。」

「從來沒有英雄從天而降,有的只是平民挺身而出,現在我只想成為一個平民英雄,並不想超越誰。」

何小鵬變了。

從2017年兒子出生那天起,何小鵬的生活就徹底變了。

現在的何小鵬,可以有底氣飾演起6歲多兒子心目中的「英雄」,指著街上的那些車說是爸爸做的。

這樣一幅家庭場景,隨著作為MPV的小鵬X9即將推出,似乎這也是命運給何小鵬寫好的圓滿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