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劍鈞
女兒，我挺喜歡中國水墨畫的「淡妝濃抹總相宜」，往往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一種至美的意境。這是一種省略的藝術，可謂「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聲」，沒有畫出來的，卻更耐人尋味。這讓我聯想到余秋雨先生稱之為的「苦旅」的人生。沒錯，人生是一種苦難的旅行，在人世間行走一番，或許只是為了一個人生夢想，活出人的滋味。有的人活著是為了能有房有車，享受紙醉金迷的生活；有的人活著是為了精神充實，對生活則無太多奢求，一簞食，一瓢飲，足矣。
我不想評判這其中的孰是孰非，只是想說，以平常人的心態，做平凡的人，面帶微笑去笑傲人生苦旅，才能活出最有滋味的人生。生命原本平凡，沒有人生下來就像賈寶玉那樣是含著靈玉出世的，每個孩子的第一聲啼哭都是一個樣子的，史書提到的帝王出世「赤光繞室,異香經宿不散」的所謂天象，也都為後人刻意杜撰而已，惟有生命的平凡才彌足珍貴。從呱呱墜地的那一刻起，平凡就與你結伴而行了，從幼兒園、小學、中學、大學，到留學海外，平凡就像你最好的朋友帶著你去追逐心中的夢想。
留學在很多人看來是件很愜意的事情，可以走出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但中間的苦澀，沒有親身經歷是無法體味到的。來美國之初，你要過獲取助教資格的英語口語關，你要雙向選擇自己的導師和能適合你發展的研究方向，你在讀博的同時還要去攻讀統計學碩士……就這樣，你每天往返於課堂和試驗室，去聽一堂又一堂課，去做一個又一個試驗，忙起來時，就沒什麼節假日，就連晚上時間也占用了。去年冬天，新澤西下了一場好大的雪。你和東早上醒來才發現，停在外面的汽車一夜間給埋在了雪裡，你們只好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路上，徒步去試驗室。
有時，你也會抱怨一下生活中的不盡如人意，有位你認識的留學生畢業了，但要在這邊呆上一個月再回國，沒想突然生病了，被就近送到學校的醫院，醫院卻以學生畢業了為由，拒絕收治。你對我說：「這不就是傳說中的見死不救嗎？我覺得，是不是學生只能作為可否報銷醫療費的條件，怎麼變成了不給治病的理由呢？我記得在中科大上學那會兒，因為中科大學校醫院眼科好，所以合肥周圍很多人都慕名前來看眼病，醫院並不會計較病人從哪裡來的，我也從沒有想過醫院會不收治病人。」無獨有偶，你還講了一個北大畢業，在此留學的師兄，去學校附近的小診所拔牙，當那顆牙拔到一半時，大夫說剩下的牙根實在拔不出來了。那位師兄無奈，只好打著滿臉麻藥，滿嘴是血地開車到10英里外的診所繼續拔牙。他也深有感觸地說：「有時候我真懷念北醫三院啊。」
這就是你們平凡的留學生活，獨在他鄉為異客，有苦、有樂、有酸、有甜。可這一切，你都走過來了，父母從來沒聽你說過一句叫苦的話。這三年來，你所學課目的成績均為全優，這成績背後是你付出的心血和勞動。在你看來，如果心裡充滿陽光，就不在乎道路的坎坷；如果心中有夢想，就不會在艱險面前畏縮不前。陰霾過後是藍天，風雨過後是彩虹，帶著微笑行走，闖過去峭崖，前方就一定是海闊天空。
瑤瑤，徒步人生，一帆風順固然好，但若太順了，人們反而覺得周圍似乎缺少點什麼了。由此，我想到了彎彎的人生。遊子在彎彎的旅途上跋涉，甩一把汗水，握一手信念，雖然行囊日漸沉重，身側又臨深邃的谷淵，眸子裡也會閃爍出希望的星光。是的，惟有生命平凡才會體味平凡的珍貴，生命的平凡就於平凡的人生之中，在人生拼搏之餘，可以用平靜的心緒悉心欣賞二胡《二泉映月》，可以用淺淺的微笑聆聽絲竹樂《雨打芭蕉》，任由月光在夜色流淌，聽由檐漏滴階碎雨敲窗……
我曾在一本書里寫道：「記得有位女作家說過：『給夢一把梯子。』那麼，這梯子便是你的微笑了。我推開心靈的窗子，望見窗外片片思念的紅葉，在輕風中飄落。我醉了，醉倒在你的微笑里。當一個人在淡泊如水的氛圍中，用平凡人的情感面對平凡的生活，就一定能體驗到生活的真實滋味，」
人的一生，「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恰如詩人艾青所說，任何人都是人世銀河中的一粒微塵。天地之浩大，作為個體的你和我卻如此渺小，如此平凡。當你站在大海邊，看那海水一望無際、波濤洶湧，浪擊長空，秀出壯美之時，你可曾想到，海水是由N億個水滴匯聚而成的嗎？那麼，你和我也都是這萬頃波濤的平凡一分子了，可這平凡同樣是美，同樣是力量，只要懷揣一個夢想，你就會伴大海一道遠行，會走得很遠很遠，會得到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