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我和我的祖國》中,有一個特殊的章節——《回歸》。
在幾個章節中,它表現不俗,彙集了兩岸非常優秀的演員。
香港地區的任達華、惠英紅,大陸地區的杜江、朱一龍等。
零點剛過,國旗在禮堂中升起,杜江和朱一龍扮演的升旗手,真是帥得人一臉鼻血。
在禮堂之外,惠英紅扮演的香港警察卻看得我濕了眼眶。
她帶領的香港警察朝著國旗升起的地方,大聲發出口令,「換警徽!」
然後所有守候的香港警察們動作一致,乾淨利落,給警帽換上早已經準備好的新警徽。
這個情節格外打動我。
惠英紅飾演的警察,眼中泛著點點漣漪,卻也不至於真的痛哭流涕,當真是演出了一個普通香港警察在歷史時刻面前,那種隱隱約約激動卻又並不至於受到極大影響的狀態。
前幾天,偶然刷到一條抖音。
是惠英紅任達華他們一起宣傳《我和我的祖國》。
惠英紅動情地說,三歲到十三歲,自己是在灣仔一個紅燈區要飯。每天都能要到飯錢,但每天也被打了無數遍。她時常想,自己是黃皮膚,卻不能說自己是中國人。她總在等,等著有一天,別人問起的時候,她可以很驕傲地說,I come from China.
我想這也是她出演此次電影的原因,尤其是在香港最近並不平靜的時刻,能夠明明白白坦坦蕩蕩站出來說話的香港演員並不多。
惠英紅不但站出來了,還出演了主旋律電影,提起愛國,她是全心全意的。
令我吃驚的是,她竟然在紅燈區討過飯。
幼年的乞丐,到中年的影后,這個反差實在太大。
每每看到記者鏡頭中的她,都是一副微笑的模樣,我還以為她從未經歷過什麼大風雨,這一番言論,令我對她產生了興趣。
惠英紅的人生,遠比我們普通人的更加豐富。
惠英紅的父輩原本是山東的大戶人家,滿洲正黃旗後裔,是名副其實的貴族。
她的家族在國共內戰期間被清算,祖母甚至被人活活打死。
父親帶著全家人一路逃難來到香港,一家人在香港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寄居在別人家門口的樓梯下。
1960年,惠英紅在香港出生,但因為貧窮,兄弟姐妹共八人,送人的送人,討飯的討飯。
惠英紅三歲就開始跟著家人要飯,受盡人們的白眼和毆打。
雖然窮,母親卻很疼愛孩子們,她形容母親就像一隻母雞,總是護在自己的前面,永遠等孩子們都吃飽了,自己才吃,被人問起,總說不餓。
但儘管母親如此呵護他們,政府的相關人員,還是把惠英紅送到了當地的福利院,以便於讓她接受更好的教育、過更好的生活。
十四歲時,她開始勤工儉學,每天上午上學,下午就到夜總會做舞女掙錢。
也就是在這裡,她等到了命運轉折的機會。
有一天,導演張徹來到這家夜總會,看到了這群年輕又美麗的女孩,便說有部電影,希望她們來試鏡。
女孩們一聽到可以拍電影,都非常興奮,很認真地準備,賣力地表演。
惠英紅在這次試鏡中,脫穎而出,得到了出演電影《射鵰英雄傳》穆念慈的機會。
那之後,她成了邵氏的演員,每個月有五百塊工資。
因為命運轉折來之不易,所以為了拍戲她極願意吃苦,她成了繼鄭佩佩之後,邵氏力捧的武打女明星。
她拍戲是不要命的。
曾經有一次,她挑戰一個從高空跳下的動作,卻因為沒有穩穩落入設計好的榻榻米里,雙腿骨折,送到醫院之後,醫生說要打石膏,需要兩個小時,可劇組卻等不了那麼久,急著開工,最後是武術指導在下面抱著她,她在鏡頭中拍上半身,做著武打動作,下半身的兩條腿卻不聽使喚的晃來晃去。
在這樣拚命的努力之下,她等來了一部大女主戲《長輩》。
在這部劇里,她是絕對的女一號,時而柔媚,時而堅決,演技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體現。
隔年,香港開始籌辦香港金像獎,她憑藉這部《長輩》成為首屆香港金像獎最佳女主角。
那是她人生的第一個巔峰。
巔峰之後,便是下坡路,儘管她依然拚命,卻再也得不到以前那樣的風光回報,久而久之,她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最嚴重的時候,她試過自殺,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抑鬱症如同揮之不去的魔鬼,她用了整整六年才走出陰霾。
提起那段經歷,她說是因為自己太笨了。
無論如何,不應該選擇放棄。
因為只要堅持,就還有希望,可如果放棄,那真的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曾經的首屆金像獎影后,調整了自己的姿態和心態,用一個新人的身份,開始在TVB跑龍套。
我們很多人,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眼熟了這位「千年綠葉」。
漸漸的,她成了「演技穩妥」的代表,人們只要看到她,就知道這部戲的演技,沒問題。
不是所有的綠葉都能等來高光時刻,太多人做了一輩子的綠葉,在別人眼裡永遠是個配角。
但惠英紅不認命。
就算是綠葉,她也要做最耀眼的那一朵。
宮斗戲中,她是那個陰狠毒辣、精於算計的娘娘,可到了刑偵劇,她又成了聰慧識大體、隱忍不發的女警察。
在電影《心魔》中,她飾演了一個神經質的母親,對兒子有著病態的掌控欲。
電影最後,惠英紅有一段獨角戲,鏡頭前只有她,她先是逞強不讓眼淚掉下來,接著又笑了,笑著笑著卻又哭了。
這段神演技令惠英紅斬獲了包括香港金像獎、台灣金馬獎和內地長春電影節、俄羅斯海參崴國際電影節在內的多個最佳女主角大獎。
這一年,惠英紅已是知天命的年紀。
當她再次站在香港金像獎的領獎台上,已經泣不成聲。
她說,我曾經試過放棄生命,去追尋自己將來到底會怎樣,今天我知道了,我是屬於電影的。
誰說中年女演員就沒戲拍,惠英紅似乎從沒有這樣的煩惱。
那之後,她開始嘗試參演內地古裝電視劇《傾世皇妃》,接著又參演了電視劇《唐宮燕》,並且為了出演這部電視劇中晚年武則天的角色,自降片酬。
之後,她憑藉這個角色,提名華鼎獎最佳女配角。
2017年,她憑藉電影《幸運是我》再次拿到了第36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
2019年,她又憑電影《翠絲》獲得第38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配角。
她的獲獎記錄,依然在繼續刷新著,而她的腳步依然不會停止。
很多人都給自己設了很多限,有很多包袱,可經歷過最底層生活的惠英紅,沒有包袱。
只要堅持,人生最差,也不過是大器晚成。
何必暴怒、何必痛苦,雲淡風輕的臉上,寫著的全是人生給的滄桑,有底氣,就不怕會輸。
如此傳奇的惠英紅,她的感情也同樣充滿著童話般的色彩。
1971年,十幾歲的惠英紅在香港街頭賣口香糖。
有位混血的水兵,大概十八九歲的樣子,每天都來她這裡買口香糖。
有一天,這個水兵突然問她,「我愛你」的中文怎麼說?
惠英紅就教他如何說。
這個水兵學會之後,便認真地對著惠英紅,說了這三個字。
假如沒有戰爭,惠英紅大概會和這位水兵哥哥開始一段美好的愛情。
但第二天,這個水兵就去了越南。
大概在戰場上,被打死了、打殘了也說不定,總之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回來,也沒有音訊。
多年之後,惠英紅有機會見到當年參加越戰的老兵們,她特地向他們打聽這位水兵的消息,可沒有人見過他。
儘管如此,那仍是她生命里的一道光。
就因為這一道光,讓她直到現在,依然相信愛情。
她曾說,自己的一世是別人的兩世。
的確,少有人會像她一樣,貧窮、戰爭、沒落、巔峰、低谷都經歷。
羅曼羅蘭說,這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仍然熱愛生活。
在我們自怨自艾、得過且過,抱怨命運不公,怨恨世事無常的時候,惠英紅永遠帶著那溫和美麗的笑容,獨自踐行著自己心中的執著。
惠英紅,真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