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閃亮
圖：來自網絡
娘的手術，是在我們所在地的市立醫院做的。那天是2019年的10月19日。這是娘的第二次手術。
娘的第一次手術是去年的三月份，和這次手術中間相隔了7個月的時間。
娘做的是膝蓋骨置換骨滑膜手術。上次做的是右膝蓋，這次做的左膝蓋，主治醫生告訴我們，說娘的手術並不太複雜，讓我們不要擔心和害怕。
我和二弟在候診室里坐立不安，心裡祈禱飽經磨難的老娘，經醫生的妙手回春，手術完美成功，人身平安。
我的思緒又穿越到自己的童年時代，記得在那時，母親在生產隊里幹活，為了多掙點工分，好養家餬口，經常主動地加班加點，家裡有店好吃的，為了讓我們兄弟幾個吃飽，自己寧願餓著肚子。
老娘的雙膝關節炎反覆發作已十餘年了，她怕花錢，一直隱忍著，最近幾年加重伴畸形特別厲害了，走路逐漸出現跛行，每走幾步娘就要扶住支撐物站住片刻，才敢再挪動腳步。
娘之所以落下這樣的病根，和她年輕時高強度的生產勞動或風裡雨里膝關節受風寒累積所致。
家庭的重擔壓在爹和娘的身上，為了撫養四個兒子長大成人，他們承擔了多麼大的生活壓力，給我們兄弟四人蓋房結婚，付出了多麼大的心血和汗水。如今我們都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可是爹和娘卻老了，各種疾病都出現了。
娘最初感覺不適的日子，我們弟兄幾個的日子都過得捉襟見肘，沒有餘錢給娘治病。現在我們通過辛勤的打拚，大家都過上了吃穿不愁的生活。
那天，我們兄弟開了一次大家庭會議，一致同意給娘做全膝蓋關節置換手術，讓娘的晚年對生活充滿著新的希望，陪伴著老爹安度晚年的歲月，這是我們做兒子的責任和擔當。
約12點鐘，娘從手術室被護士給推了出來，此時的娘仍在麻醉狀態，昏迷未醒。我們陪護著老娘來到住院病房，把娘小心翼翼地抬到病床上。
過了好大一會，娘慢慢睜開了眼，看見我站在床前，娘微弱的聲音喚我的乳名，問我來了多大會了，我哽咽著回答：俺坐的早班車，九點就來到了。看著娘蒼老疲憊的神情，我瞬間淚濕盈眶。
醫護人員叮囑我們，6個小時內娘不可進食和飲水。於是，從12點手術完成到傍晚6點，娘滴水未進。
娘的吊水從12點一直滴到現在，大大小小的瓶液已滴進了七、八瓶，6點鐘的時候，主治醫生來尋診，問了娘的一些症狀，告訴我們，若夜裡老人家疼痛的受不了，可以叫護士給打一支止痛針。
娘的唇角周圍乾燥起了皮，我拿起一片濕巾紙給娘輕輕地敷著，濕潤娘的嘴唇，讓娘好受些，同時也拿毛巾輕輕地給娘擦拭額頭冒出的微汗。
吊水滴到七點就打完了，尋問護士說，夜裡無點滴，問娘是否想吃點東西。娘搖搖頭微弱地說，啥都不想吃，心裡不餓。
到了晚上10點鐘的時候，娘被麻醉的藥力已經耗盡。娘的刀口劇烈地疼痛起來，娘開始呻吟，額頭上有微汗浸出，娘說渾身燥熱，心緒不安。繃緊紗布的左膝蓋，一點都不能動彈伸縮。娘始終保持仰臥的睡姿，做兒子的咋能不理解老娘的痛苦呢！
我知道，娘雖然極力壓制著自己，但她的呻吟聲還是從喉嚨中絲絲縷縷的散發出來，揪得我和二弟的心忐忑不安，我趕緊喊來了護士給娘打了一針止痛針。我安慰娘：止痛針打進去，半小時就不痛了，您再忍一忍，我鼓勵娘。娘說，俺能忍住的。
娘突然問我晚上幾點了，我答10點剛過。娘說天不早了，你們倆人趕快洗臉冼腳睡覺吧，忙到現在也累了睏了。聽了娘的話，我們就去洗漱了。二弟睡在閒置的一張病床上，我睡在摺疊椅上，打開就是一張簡易的床。這間病房住著老娘和另一個比我娘歲數略小的阿姨。
聽著娘「哼哼"的聲音越來越小，我想，那是止痛針起作用了。我不再輾轉反側，漸漸地進入夢鄉。
我醒來時，已經是早上6點，二弟已洗漱好，正準備下樓給我們買早點。
娘說你們起這麼早幹嗎？再睡一會，我說不睏了。二弟問娘早上想吃什麼，娘說給買一碗小米粥吧，別的東西也不想吃。
這時，同病房的阿姨突然打斷我們和娘的對話，接觸這些天，我們知道她是個心直口快的人。
你娘從昨晚12點過後就沒有合眼，小聲哼哼了一夜，打過止痛針後，就小睡了兩小時。
你們兄弟倆倒好，一直呼呼大睡，夜裡也不問你娘的好歹，你娘痛成那樣，你們心裡難道就沒有一點感應？
我和二弟趕緊向阿姨解釋：睡得太死了，沒有覺察到，阿姨。
她接著又說：我明顯的感受到，你娘一直在強忍著不出聲，恐怕打擾你們倆睡不好覺，痛的實在受不住時，就兩隻手攥緊病床的護欄，釋放自己的痛，就這樣咬牙堅持到天亮。俺好幾回叫你娘喊醒你們，都被你娘婉拒了。你娘說叫你們好好的睡一覺吧，一天下來，孩子們樓上樓下的跑，也累了。
聽著阿姨的訴說，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我們理解娘的苦心，情願自己獨吞痛苦，亦不願打擾兒子們睡個好覺，更不願夜裡叫醒我們陪護她自己，娘不忍心喊醒熟睡中的兒子們。
「叫孩子們好好的睡一覺吧，一天下來，孩子們樓上樓下的跑，也累了。」娘帶著泥土般的樸實話語，讓我淚流滿面，無地自容，感覺無顏面對自己的老娘！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我們都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塊肉身。母子連心，可是娘的疼痛，是否顫慄著兒子的心房？
歲月靜好。祈福我的老娘健康壽長，兒孫縈繞，孝愛傳家風，血脈割不斷的親情世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