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鳳姑娘，我想起20多年前，第一次見你時的模樣‖老家許昌
文‖劉宗照
紅葉滿山的時節，我與幾位朋友來到了大鴻寨摘星樓半山腰的王家莊。眼前王家莊只剩下幾間破瓦房、兩位老人和幾十隻羊了。
我是從父親口中第一次知道王家莊的。那是三十多年前，爺爺得了不治之症，大醫院住不起，父親只好到處找偏方挖草藥。有一天到摘星樓採藥迷了路，被一個叫玉鳳的姑娘領到了家中，熱情招待。玉鳳的爹娘執意讓她認我父親為乾爹，說是緣分。
後來我調到鄉政府工作，王家莊剛好在我分包的那個工作區。有一年夏天我同朋友去摘星樓遊玩，下山時腸胃炎突然發作，實在走不動了，就打聽到玉鳳家。不知道她爹給我喝了碗什麼湯藥，第二天早上病就奇蹟般地好了。
這時候的玉鳳已長成大姑娘了，鼻樑高挺，眼珠子黑白分明。
從她娘嘴裡得知，這個村莊有五六十口人，靠前輩開墾出的幾十畝梯田吃飯。
她娘說：「俺這裡山清水秀，人也忠厚老實。」
「咱莊兒恁多優點兒，為啥小伙子都娶不上媳婦？」玉鳳不顧生人在場，打斷了她娘的話。
午飯後，我下山要回鄉里，玉鳳一直把我送到山腳下的大路旁。她很認真地對我說：「哥，俺娘是想托你把山下的姑娘介紹到俺莊當媳婦。現在我也托你個事，你也給我介紹個對象吧，我喜歡有文化的。」
一個月後，玉鳳竟然擓著一籃油饃出現在我家門口。我暗自驚訝，三十多里山路，連自行車都沒有，她硬是走到了俺家。她說早就該來看乾爹了，我爹趕忙讓我去割肉買菜。
晚上，大家圍在堂屋的火爐邊拉家常。玉鳳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王家莊離學校遠，上小學要走八九里山路，加上農村人重男輕女，莊上的女孩大多沒上過學。
玉鳳天性倔強，哭著鬧著要上學，剛讀到二年級，卻因家境實在困難，不得不輟學。
我能理解當時她家裡的難處，直至上世紀末他們那裡還沒用上電，仍在用煤油點燈，用驢拉磨，用柴禾燒飯。山上產的糧食少得可憐，每年都有一段吃野菜的日子。她說，一旦誰家有了病人，那更是雪上加霜。
第二天我去送她，在村口她問我，托你辦的事咋樣了。我支吾半天，說還沒有遇到合適的。當時我周圍大多是大中專畢業的朋友，而她文化程度太低，因此沒太在意。
又過了幾個月，有個三十多歲的婦女推開我辦公室的門，自稱是玉鳳的姐姐，問我知不知道玉鳳哪裡去了。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趕忙跑到她們村。村幹部告訴我，玉鳳的父母想給她哥換個媳婦，逼她嫁給她嫂子的哥，玉鳳第二天就不見了。
此後我就牽掛起玉鳳來，世界這麼大，她究竟去了哪裡？
半年後有消息傳來，她和鄰村一個青年結婚了。我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這件事讓我深深自責，幾十年來再沒有去過王家莊。
這次來王家莊，是幾個朋友要看大鴻寨滿山滿壑的紅葉。碰到的那兩位老人，恰好是玉鳳的八叔八嬸。
問起玉鳳的情況，他們說好些年沒見過她了。我真想到玉鳳家，看看當年那個勇敢的姑娘如今生活得怎樣。
正是這次賞葉之行，讓我在兩個月後又見到了玉鳳。玉鳳打電話過來，說她回王家莊了，問到了我的電話，隔幾天會來看我。
為了多帶些柴雞蛋，她專門租了一輛轎車。接她時，她老遠就認出了我，可我看了半天才相信是她——我的記憶還停留在二十多年前。
飯桌上，玉鳳不停地給我夾菜。她很想單獨給我說說話，可整個下午我的手機都在不停地響，一直沒有整塊兒時間陪她，只是零星地聽她說這多半輩子吃盡了沒有文化的苦頭，在南方打工時，也只能幹些粗活，掙不到高工資。他的大兒子已經當爹了，二兒子去年大學畢業參加了工作，女兒剛上高一。
提到女兒，她立刻興奮起來，夸女兒怎樣漂亮，怎樣聰明，想讓女兒報考主持人專業。末了，玉鳳突然冒出一句：讓閨女認你做乾爹吧？
送走玉鳳，我回想起第一次見她時的模樣，那時她比現在的女兒大不了幾歲。
【作者簡介】劉宗照，男，禹州市鳩山鎮人，現在許昌市從事企業經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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