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榮
老金名衛東，今年50周歲了，柘皋金府人氏，乃我家先生也。顧名思義、一看名字就知道是文化大革命時期的產物，取保衛偉大領袖毛澤東之意。
老金年輕的時候、長得一表人才。尤喜唱歌、繪畫，花鳥魚蟲在他筆下栩栩如生，也算是多才多藝吧。老金為人忠厚，個性純良。雖不是嗜酒如命，卻也是小喝天天有，大喝三六九，和他接觸過的人，無人不說他「好」。相對於他的「好」，那就是我不夠賢惠了，曾為他喝酒氣過、惱過、怒過、傷心過，和言相勸也好，軟硬兼施也罷，皆無濟於事，他一如既往地堅守「陣地」。記得剛結婚那會，閒來無事時，我就在他頭上、臉上，練習新娘盤發、美容化妝技術，看著他柳眉杏眼，烈焰紅唇，無限妖嬈的樣子，常常笑得直不起腰……對於他呼朋喚友來家吃飯或出去喝酒，只要不打擾到我，概不過問。久而久之，請客吃飯，皆習以為常。一日晚，久不歸家，和婆婆尋到他時、正喝得爛醉如泥。醒來後和家人說，他請印刷廠同事吃飯，越喝越興奮，菜吃完後就著鹹菜和一包花生米，又喝了兩瓶柘皋佳釀……孩子三歲時，他調至合肥市公路局下屬單位。單位待遇特好，伙食極佳，每每雨天無需工作時，他便和同事們喝酒唱歌跳舞、地主斗得天昏地暗，夜以繼日好不愜意。節、假、日早被忘到九霄雲外，常常樂不思蜀。偶爾回家，必帶上一兩個合肥的同事，叫上柘皋的朋友，呼啦啦一大桌，大喝特喝，在歡聲笑語中一次次沉醉……
每年春節、他單位都會提前放假，我一親戚在合肥大市場做白酒代理，讓他拉一車酒到柘皋，以底價銷售開柘市場，陌生的駕駛員把整整一車酒卸完，還是不見他的人影，一問，說他在合肥偶遇一熟人，請人家吃飯呢……有這麼不負責人的人嗎？滿滿一車白酒，價格不菲，如被人偷了少了怎麼算？萬一路上出了事故怎麼辦？我在這裡越想越生氣，他回來後竟然若無其事，一臉輕鬆地辯解說，「哪有那麼多巧合的事，是我多慮了」……人生苦短，沒事時約三五好友，吃吃飯聊聊天，分享一下生活的樂趣，排解一下生活的煩憂，是件很好的事情。平常無論怎么喝，我都不會過問，這次如此沒有「原則」，觸碰到我的底線，決心「好好整治他」。再三言明，「概不允許他再出去吃飯或邀人來家喝酒，如不遵守，我就帶孩子遠走他鄉，隨他在家怎麼「瘋」，眼不見心不煩，再不回來，說到做到」。他從沒見過我如此動怒，估計心裡是真有點怕，乖乖在家「安分」了幾日。買菜燒飯帶孩子，忙的不亦樂乎，處處表現得都是順從的樣子，若有朋友電話約他出去吃飯，他便用眼斜覷著我，故意似的提高音量說「謝謝謝謝，不去了不去了，你嫂子娘家遠，我定要對她好，在家多陪陪她」……我心裡暗暗感到好笑，表面上依然是冷若冰霜。他一看這計不靈，又連連出招……每天清晨，他都神赳赳氣昂昂地去農貿市場買菜，每每碰到熟人，人家問聲「小金買菜啊，真模範，你家小李呢？」他便會回答到「我老婆睡覺呢，我老婆看書呢，我老婆逗孩子玩呢」……問他你家飯誰做，我做，你家衣服誰洗，我洗。你家衛生誰打掃，統統是我，我老婆娘家遠，我不對她好誰對她好呢？大媽阿姨們聽了連聲誇讚，對對對！姑娘小媳婦們聽見了，無不羨慕我的「好福氣」。有的竟然會感動的流出淚來，見到我說，「大姐，你家大哥對你太好了」……每年三八節、生日或結婚紀念日，他如果在家，定會從東門的花店裡，買上一支火紅的玫瑰，從東街到居住的西街有三四里長的距離，沿途會遇到很多人，他坦然自若「招搖過市」從不遮掩，別人問他什麼必如實相告，最後必加上他的口頭禪，「我老婆娘家遠，我不對他好誰對她好呢」。嬸娘、阿姨、姐姐妹妹嫂子們、為家務和丈夫拌嘴時，都會拿他做榜樣，金家小四子對老婆怎麼怎麼好，我怎麼這麼倒霉嫁給你呢，不僅什麼事不幫把手，還不體貼人……只要是認識他和我的，見面時無不誇我「好福氣」。在他一連串「輪番轟炸」下，我常反思自己是不是錯了？言語是不是過分了，怎麼能這麼的不賢惠不通情達理呢，反弄得我像做錯了事似的，不好意思起來，隨他任意為之了……
柘皋鎮
只要一有空閒，他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聚會的機會，他非常喜歡那種熱鬧的氛圍。常常請客吃飯，樂此不疲……後來，他從單位辭職，取得了一家品牌電器的代理權，主要經營節能燈、飲水機、電熱水龍頭、家裝開關之類的電子產品，原巢湖市的和縣、含山、無為、廬江及整個居巢區，受廠家區域保護，都是他的銷售範圍，如果好好做，效益應該是很可觀。我心裡想、他天天要東奔西走忙於尋訪客戶，再沒時間請客吃飯了吧？誰知道生意剛剛見好，稍有盈餘，他便像暴發戶似的，每天晚上必吆五喝六，第二天早上久賴床不起……我曾充滿憂慮苦口婆心的勸他，我們家的產品物美價廉，在市場上有很大的優勢，採取地毯式的鋪貨方式搶占先機；要不辭辛苦、爭取開闢更多的客戶；春華秋實，要好好把握目前市場上的良好狀態。他置若罔聞，總是不以為意，視我的話為耳邊風……常笑我過於憂慮焦慮，還竟然說我有嚴重的「強迫症」……我找到他的一些親朋好友，希望他們能幫忙勸解一下，少喝點酒、生意為重。他們象早就商量好了似的，一致說他人「好」，對我怎麼怎麼好，言外之意，好像他重情重義，而我是一個對生活有過高要求、不知道滿足的女人……萬般無奈、只能親自上陣，餐風露宿，陪著他跑遍巢湖四縣一市的所有鄉鎮。生意剛有些起色，他又「舊病復發」，今天請親戚，明天請朋友，後天請同學，大後天請客戶……他名目繁多、總是有各式各樣的請客理由，每每給人打電話，最後一句話必是，「到巢湖來、我請你吃飯」……我笑他「好俗」，他一本正經地訓我道「說話就要實在、做人就要真誠」，讓我啞然，竟找不到一句話可反駁他，只能無語……
日子總是在不經意間飛逝，市場在轉眼之間突變。由於網絡電商異軍突起，實體經濟舉步維艱、紛紛倒閉，我家也未能倖免。每月不僅要還銀行貸款，成車的產品積壓也讓人心焦，從轟轟烈烈的開始到偃旗息鼓，遺憾的草草收場，早在我意料之中，心裡竟一點都不難過，哪一個能成大事之人，無不是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誰不是受盡千般辛苦萬般勞累，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金府壩
雖負債纍纍，尚無衣食之憂……他依然熱衷於請客吃飯，一樣的痴心不變。有朋友知道我家目前現狀，不肯再去飯店，說花錢多還不衛生，讓他在家燒幾個菜即可，他答應後就開始琢磨菜譜。晚上，他把一個個菜肴及所需配料寫在紙上，生怕忘記，第二天清晨早早起床，忙去菜市場採購，回來後照例又是一通電話，便開始忙碌起來。擇菜、洗菜、配菜，煲湯、蒸、煮、煎、炸、炒、……他哼著小曲一氣呵成，在廚房忙得不亦樂乎……下午朋友們陸續到來，或聊天或打牌或玩手機，他打個招呼遞支香煙後，一人不驕不躁，又繼續埋頭「深耕細作」。一碟碟、一碗碗、一盤盤雞鴨魚肉各種蒔蔬擺滿桌……朋友們誇他「色香味俱全」，他高興的一臉燦爛。朋友們盡興後散去，他又忙著洗刷碗碟，收拾「戰場」，拖地、抹桌子、打掃衛生常忙到深夜，從不叫苦喊累……
兒子婚期定在正月，將需要一大筆資金開銷。親朋好友知道後，都三萬二萬的給予支持，他不禁喜形於色，夸是自己常請客的功勞，「夠處、人緣好」……讓人又好氣又好笑。輕輕問他句，「借錢不需要還嗎」？你如果生意做的好，親戚朋友有難處時，你三萬二萬的主動去幫助人家，好不好過現在的感受？他若有所思地沉默著，第一次沒有出言相辯。有個高姐姐是心理學專家、一直是無微不至地關心我、照顧我，她批評我說「不能全怪老金，就怕別人說你「不好，不賢惠，任由他一再放縱，理別人說什麼幹嘛？早該據理力爭，何至於此」……
遠嫁的女人，心裡想像的眼裡看見的全是純真美好的愛情，生活的殘酷會讓你在瞬間清醒，唯有堅守 ……曾有人這樣挪喻夫妻關係，「女人嫁誰都後悔，男人娶誰都遺憾」，說實話我從不後悔，也無遺憾。家雖不富有，衣食無憂即可，他除了「嗜酒如命」讓我厭煩，還真挑不出其他的錯處來。四十五歲以前我的雙手還溫軟如玉，是他承包了所有家務，非常感謝他的體諒及付出。任何一句實話、從我嘴裡說出來都生硬難聽、讓人極不舒服；再難聽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皆具有「化干戈為玉帛」之神奇。朋友聚會遊玩，沒有他是不熱鬧的，他能和孩童追逐嬉戲，也能和長者促膝暢談，他有一顆真誠火熱的心，街坊四鄰、親朋好友、無論是誰需要幫忙，他定會熱心相助，竭盡全力……
常言說得好，「少年夫妻老來伴，夫妻之間需包容理解、相互體諒。小酌怡情大飲傷身」……只要他愛惜身體，不再「豪飲如牛」，常約三五好友、把盞相敘，開心就好。
一路走來，感謝愛人的包容理解及付出，附詩一首：
致愛人——沒有人比你更愛我
沒有人比你更愛我
善待我的小氣，包容我的無理
菜咸，菜淡
看我臉色的晴雨
幫你梳小辮，給你畫峨眉
任由我沒完沒了的胡鬧
心血來潮時諸多惡作劇
沒有人比你更愛我
寬待我的自私，容忍我的冷漠
磕磕碰碰中
有了婚姻的疲憊
我冷冷緊鎖的眉
灼傷你眼裡的憂挹
聽見了自己的心碎
沒有人比你更愛我
厚待我的自負，理解我的寂寥
一個眼神的游弋
看出了心的迷離
一杯杯清茶相送
註定此生不會遠行
沒有人比你更愛我
每一次溫婉的呵護
每一聲壓抑的嘆息
相擁入懷習慣了彼此的呼吸
點點滴滴已注入彼此的血液
依附在你的生命里才能喘息
這麼不堪自卑的的我
還是你眼裡最美的嬌妻
沒有人比你愛我
縴手編織金色夢幻
記憶穿成串串珠鏈
垂下眼帘，靜下思緒
圍繞在周圍的全是你——
愛的溫柔
愛的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