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26歲的女孩,在精神病院待了38天

2019-05-26     十點人物誌


「處在煉獄中的日子,伴隨著煎熬、痛苦、折磨、怯懦……」

時隔1年半後,左燈將自己生病的經歷和在精神病院的見聞寫著《我在精神病院抗抑鬱》一書。

再回憶起與病症纏鬥的那段時間,她說自己想告訴更多人關於抑鬱症的真相,抑鬱病人的內心,「活著,是普通人最基本的生存本能,卻是我們拚死捍衛的夢想。」

從精神病院出院那天,左燈(化名)才在出院報告上得知,自己患的是「重度抑鬱」。

最先冒出的心情是喜悅。看著精神病院的大門逐漸被甩向身後,因自殺未果在裡面「關」了38天的女孩心想:「不要再復發了,讓我活著吧!」

但恐懼與迷茫的情緒很快襲來。站在社會醫療保險中心的衛生間門口,許多陌生人在身邊穿梭,時下已經26歲的左燈,突然覺得自己像個被遺棄的小孩,眼淚不受控制地流。慌慌張張沖往辦事大廳,嘴裡不停念叨:「爸爸,爸爸,你在哪兒?」

久待在醫院,肢體的靈活程度還未完全甦醒。回到位於浙江省寧波市區的出租屋中,父親準備給她退租收拾東西回象山,正要撿拾起床頭柜上的兩張白紙時,左燈迅速跑到父親面前奪下,「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那是寫於2017年聖誕節的一封「遺書」,離她做出自殺行為,還有6天。 「對於我自私的決定,還是希望你們能原諒。太孤獨了,抑鬱症的痛苦,真的是一種孤獨到極致的痛苦。這種一個人苦苦掙扎的無助感,已經把我鞭笞得體無完膚。每天每天,我都要感受一遍這種如臨大敵的絕望,對我來說,真的太難了。」

左燈

此前,鮮少有人知道,這個平日看起來活潑開朗,永遠在臉上掛著笑意的女孩,已「陷入泥沼」多時。

她曾在2017年11月獨自赴醫院看病,被診斷為「中度抑鬱」服藥治療。工作中時時精神恍惚、面色蒼白,那段時間,有同事在背後議論「她是不是打了胎」。一個人待在出租屋裡,內心多次與修眉刀的刀片做激烈鬥爭,「總覺得剌下去才能感知到生命的氣息」。頭痛和胸痛更是經常發作,難以擺脫。


《我在精神病院抗抑鬱》左燈/著

「處在煉獄中的日子,伴隨著煎熬、痛苦、折磨、怯懦……」時隔1年半後,左燈將自己生病的經歷和在精神病院的見聞寫著《我在精神病院抗抑鬱》一書。再回憶起與病症纏鬥的那段時間,她說自己想告訴更多人關於抑鬱症的真相,抑鬱病人的內心,「活著,是普通人最基本的生存本能,卻是我們拚死捍衛的夢想。」


「無所謂了」

那天,是2018年的1月1日。

頭天晚上,好友托雅還在北京收到左燈給她發的跨年祝福視頻。「她和朋友在那頭放煙花,很開心的樣子。」但第二天中午,左燈就失聯了,「電話不接,微信不回,這不是她一貫的反應。」

彼時,元旦放假的左燈正在象山家中吃午飯。再早些時候,在寧波一家傳媒公司工作的左燈,就曾和家人提起過自己的「不對勁」。她害怕一個人待著,請求父母能來寧波市區陪伴。「我那時候很明確感到,身邊一定要有人,不然真的會瘋掉。」

新年並未帶來新改變。看著面前的飯菜索然無味,左燈再次向母親提起 「媽媽,我抑鬱了,我真的好難受。」

「那你不用過人生了,你這輩子完蛋了,你還有什麼用?」似乎也被刺激到,母親講完這句話,就放下筷子出了門。

「我媽一直以為我是因為她那句話,其實不是的。已經千瘡百孔的人,怎麼會怕身上再多個洞呢?」回到自己房間,左燈在床上坐了很久。看著在桌上放著幾盒抗抑鬱的藥品舍曲林,她想「是不是我早上吃的藥量不夠,怎麼那麼痛苦,我再多吃一些,就能解脫了嗎?」

一般情況下,舍曲林的成人劑量為一天1片,最大劑量為1天4片。一顆一顆藥丸被剝出,她干吞下幾十顆舍曲林。


左燈住院期間,每天需要服用的抗抑鬱藥丸

母親回來時,左燈正靜靜躺在床上,藥效還未發作,嘴裡開始說告別的話。 「媽媽,我要走了。」母親聽後當即腿軟,跪在地上哭喊「你走了媽媽怎麼辦?媽媽靠你活的。」

因父親出門在外,母親強拖著左燈去了醫院。「當時已經沒有力量和她抗衡了,你知道嗎?就想著能死就死,能活就活吧,無所謂了。」

洗胃管從口腔插進腹部時,左燈說,自己的身體仍像根木頭,是麻木的,只在內心覺得「真麻煩,又要面對第二天,又要很痛苦。」因舍曲林有調節情緒的功效,部分殘留在胃裡的藥物逐漸發揮作用,她隨後又開始不停地笑,「我到底在幹什麼?怎麼這麼好笑。」

直到當天下午,左燈脫離危險後,托雅才收到左母的電話。托雅記得,電話那頭「她媽媽一直在哭,她講方言,我聽不太懂,但『自殺』的字眼不斷傳來。」

因擔心女兒再做出過激行為,1月2日,父親帶左燈辭職後,便在寧波市一家醫院辦理了入院治療手續。

最初,左燈對「精神病院」是懷有牴觸和抗拒的。 「病院每層樓只有一條走廊,一旦有新的人來,病人們都會探出頭來看,因為逆著光,臉全是黑的。」


左燈所住精神病院的走廊

剛開始,她住在有十餘人的重症監護室,一進門,目光所及的所有人都顯得有些奇怪。有人低著頭在緩緩踱步,有人在自己唱歌,還有人一直問醫生:「我晚上睡覺流口水、磨牙怎麼辦?「

印象最為深刻的,是一位患有雙相情感障礙的17歲男孩。雙相兼有心境變高和變低兩極性特點,心情會經常在正常、狂躁、抑鬱間往返擺動。


患有雙相情感障礙的男孩繪製的畫

因為經常犯病,男孩有半數的人生都是在醫院度過。左燈剛入住病房第一天,正值男孩病發,「襲擊醫生,掀翻病床,大呼小叫,瘋狂抽搐」,幾針鎮定劑下去也沒有作用,家屬和醫生用束縛帶將他控制在床上,男孩仍在嘶吼著,持續了近5個小時。護士事後告訴他:「我看到你都有些害怕」。

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左燈覺得,自己又到了一個「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但她未想到的是,多天以後,當被問及「你的夢想是什麼?」時,男孩眼神堅定地回答道:「活著」。


可愛與可憐

在精神病院中,左燈聽到的最多一句話是:「配合治療,你會好的。」

她開始進入早6晚8的作息時間,接受吃飯、跳操、領藥、治療、放風的定時安排。以病床為坐標點,左燈看著周圍的生命,逐漸覺得,在疾病面前,所有人都是赤裸的,一個個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靈魂,與陽光做著激烈的抗爭。

剛入院時,她的心魔停留在了「電休克」治療上。研究顯示,這是一種治療精神病的有效方法,以一定量的電流通過大腦,引起意識喪失和痙攣發作,從而達到治療目的——「忘卻」。

左燈看到,接受了電休克治療的病人,每個人被推回來時,都是短暫呈現出一副「傻乎乎的樣子」,然後他們「睡一覺醒來後,就煥發了活力,都是笑嘻嘻的,這讓我非常動心。」


左燈正在接受經顱磁刺激治療

「我為什麼進院?」這個問題,同病房的病友浣熊(化名)已經問過左燈三次,每接受完電休克治療後,浣熊連日期、時間、來探望過自己的人、最喜歡明星的名字,也都會一併暫時忘記。

病區中所住病人的患病類型也不盡相同。病人手腕上的環帶標示,主要分為四類:抑鬱症(D)、躁狂症(M)、雙相情感障礙(MD)、精神分裂症(S)。


左燈住院期間戴在手上的病號腕帶。「D」表示為抑鬱症

浣熊屬於最後一類,她比左燈早2個月住院,會經常和左燈講些莫須有的話。例如:「我們的學校最近拆遷了,你應該回到你該去的地方。」「那個阿姨是男扮女裝到醫院監視我的。」……但因為長得可愛,說話禮貌討喜,她是病區人緣最好的女孩。

一天,左燈正在床上記日記,浣熊突然默默地躺到了她的旁邊,小聲抱怨道:「為什麼就不能稍微顧慮一下我的感受?」左燈知道,午飯間隙時,因為浣熊點了外賣,她一直在被母親訓斥。

緊接著,浣熊哭著說:「她不喜歡我,她只關心我妹妹,她想把我關死在這兒。剛才她想睡午覺,也不管我有沒有睡著,直接把我推下床,想自己上床睡,普天之下,有這樣的媽嗎?


左燈所住的病房

精神病院雖然與世隔絕,但有時仍攜帶著「有色眼光」。浣熊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消息逐漸在病區傳開,一些態度的轉變也在發生。最為明顯的是,病區規定每周只能在特定時間使用公共澡堂,但因為浣熊總和VIP病房的人打成一片,她原本可以隨時借用裡面的單獨衛生間。

「小左,你知道嗎?VIP的叔叔阿姨不讓我去洗澡了。」感受到排擠的浣熊來和左燈抱怨。之後幾天,左燈才在VIP病人家屬口中聽見議論。「那個小女孩竟然是精神分裂耶。」

住得久了,左燈逐漸發現,病區里幾乎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自殺故事」。病人們時常湊在走廊聊天,展示自己手腕上或多或少的傷痕。

「你是什麼病啊?」「我吞了一整盒藥。」「我不後悔當初跳樓的決定。」……

每每聊到最後,眾人都會互相鼓勵「活著啊,老鐵」,「要堅強,都別再做傻事了啊」……


每天,病房內的患者們都要跳操

左燈知道,言語平靜的表面,每個人都懂,彼此內心有多曲折。「生命就這樣撲散在面前,大家頭上都頂著一個選擇題,生還是死?」

浣熊曾和她說:「死了一定比現在活著好」。

左燈選擇強打雞血告訴她:「當時死了也就死了,我們現在活著,那就只能活著。」

浣熊問:「沒有第二種選擇了,是嗎?」

「是的。」


為什麼?

生命中一些暗藏、且為人逃避的真相,會在最為脆弱時暴露得乾淨。左燈也自問過多次:「為什麼我會得抑鬱症?」

住院期間,她有過兩次「精神崩潰」。

第一次是1月6日,剛入院4天,堂妹小羽(化名)與另一位好友一起到醫院給左燈慶祝26歲生日。「我那時一點期待都沒有,希望誰都不要來煩我,誰都不想見。」


左燈在精神病院度過26歲生日

爆發點在於吹滅生日蠟燭後,左燈將蛋糕分給病房中的病人。小羽突然把左燈拉到一邊道:「你沒發現你現在已經在融入他們了嗎?你跟他們走得太近了。」「你總要重新進入社會,你給你媽媽帶來多大負擔啊!」

被說中了痛楚,左燈開始默默流淚。緊接著,從小羽處得知情況的托雅打來電話,希望她儘快回家。

「『我們』正常人不能待在裡面」。

左燈憤然回應:「是『你們』正常人不能待在裡面。」

「你在逃避,你沒有鬥志了。」

「鬥志?你讓我從哪兒提鬥志?……想死的慾望成天衝擊你的大腦,記憶力不受控地退化……你跟我說鬥志?我從哪兒拿鬥志?」

兩人起了爭執,左燈最後摔了電話,一邊瘋似地以頭搶地,撞牆捶牆,「怎麼形容那一刻的感覺呢?本能就是求死。」

生病前,她是個很擅長於討好的女孩,在人前總是怯懦,從不願暴露自己最真實的情緒。托雅在大學期間認識左燈時,常和她開玩笑:「你活得挺假的,表面迎合、滿足別人,實際內心自卑、厭惡得要命。」左燈也始終覺得,自己是害怕與人打交道的。

小學時的一段經歷至今留有揮之不去的影響。同班的一個女還要求左燈,每天清晨上學前要去家裡叫她起床。因為女孩很磨蹭,兩人經常遲到,且每次遲到理由女孩都會被推諉於左燈。「我很懦弱,又慫,又不會拒絕。」她只得更早出門等待。

那時,電視劇《流星花園》正火,女孩要求左燈每周要帶一盤光碟到她家陪看。一次,左燈因發燒遲到了半小時,想要「請假」去打針,女孩竟說:「你自己遲到,你怪誰?不行,你必須陪我。」

她曾尋求過父母的幫助,得到的回應也僅是「這都是小孩子間的玩鬧,很正常。」


住院治療期間的左燈

第二次情緒爆發,是左燈接到了家中哥哥打來的電話。因借用高利貸買車,哥哥再次與家中發生爭執,來找左燈訴苦。

對左燈而言,「哥哥」這兩個字,是心裡最深的傷疤。

他是父母在生她前抱養的孩子,因身體不好,加之從小到大一直在闖禍,輟學、打架、偷竊。「爸媽把很多的關愛與關注都給了他,我常是被忽略的那個。」左燈腦海中一直有個很深的畫面,每次放學回家,只要父親背著手在客廳踱步,母親坐在沙發上杵著頭,廚房裡沒有一絲煙火氣時,就知道「我哥犯錯了」。

家境普通,父母又長久受困於解決哥哥的種種麻煩,家中氣氛日漸低落,幾乎聽不到任何交流的話語。「在裡面待著,冷冰冰的,就感覺剛好在路上碰到一家子人,互相搭夥過日子般。」大二暑假的一天,左燈回家看見母親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她立即知道,又出事了。

跑到母親面前,為她扇風取涼。母親突然轉身和左燈說:「你不用這麼假,現在你哥進去了,你高興都來不及。」左燈才得知,哥哥已涉及刑事案件。最終,被判入獄6年,直到2017年才出獄。

左燈繪畫作品

「斷絕收養關係協議,你簽了吧。」面對著恨鐵不成鋼的哥哥,左燈躲在病房的晾衣間,強迫自己冷靜對話。

「不簽,我不會簽的。」緊接著,電話那頭的哥哥說:「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看看你自己吧,你現在是什麼樣子,得了精神病住在精神病院裡,爸媽為你操碎了心,天天上下跑。你給他們造成多大負擔你想過嗎?」

雙腳開始控制不住地劇烈抖動,腿一下子軟得癱坐在地上,左燈再次開始大喊:「你走,你走啊,越遠越好!」直到病房內一位阿姨的兒子易糴衝進來查看她情況時,才稍顯平息。


遲來的意義

覺得自己在逐漸變好,是因為「開始有了想活下去的渴望」

住院後半期,經歷過幾次復發,左燈說,能感到自己的情況總體在變好。她還遇到了來自易糴的表白。「我喜歡你,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想你能快點好起來,我自己覺得我是個特別樂觀充滿正能量的男生,我覺得我可以影響到你……」


易糴發給左燈的告白信息

因易糴母親也患有抑鬱症,他來醫院探病時結識左燈。起初左燈很擔心,想要拒絕這份出現在精神病院的「盛情」。「你不能同時擁有一個抑鬱症的老媽和抑鬱症的女友。」

最終決定答應告白,來源於易糴長久的陪伴。易糴母親先於左燈出院,但那時他還經常往醫院跑。左燈問:「你會一直陪著我嗎?」易糴說:「會的。」

左燈逐漸發現,自己的軀體疼痛症狀也在減輕,思維認知開始轉變。她說,出院前夕,已經可以清晰地認識到「好多了,想想自己以前做那些荒唐事,才發覺原來真的是得了抑鬱症。」

過去1年半里,左燈將自己的故事陸續刊載於網絡。有不少網友問她,狀態變好的方式是什麼?左燈很坦誠,「承認自己是生病了。」此外,為防止病情復發,還要堅持吃藥。「因為抑鬱症帶來的傷害比藥物大得多。」

7年來,網友「走飯」的微博,成為抑鬱症患者們的樹洞,裡面藏著百萬秘密

2012年3月8日,一位名為「走飯」的網友,發表微博稱:「我有抑鬱症,所以就去死一死,沒什麼重要的原因,大家不必在意我的離開。拜拜啦。」次日凌晨,南京市公安局江寧分局在其官方微博上證實,帳號主人已經自殺離世。

7年來,這條微博像樹洞一樣包裹著無數抑鬱症患者隱秘的痛苦、孤獨和無助,評論以每天上千條的速度不斷疊加。截至目前,留言數量已突破100萬條。其中之一,就包含左燈。

那是在她出院後不久,情緒仍不穩定時留下的悄悄話。

托雅記得,那年春節,她到左燈家探病吃飯時,左母讓左燈給托雅剝蝦,「她的眼淚突然就止不住地流了出來,用極為緩慢,每個字大概要間頓5秒的聲音說『對不起,我真的做不到啊』。」然後撲進母親懷裡,哭了5分鐘才逐漸平息情緒。

左燈說,每每復發,她都在心裡默默對自己說:「我一定要儘快好起來。」那天晚上,她跑去「走飯」微博下留言「我可以替你走下去嗎?飯,我可以嗎?」


左燈繪畫作品

《我在精神病院抗抑鬱》一書中,左燈寫道:「人們經歷痛苦跟它帶來的意義,原來是有時差的,有時需要耐心地等一等,答案才能被慢慢揭曉。」

左燈明顯感覺到自己變了。「以前是個濫好人,每天都在立人設,現在只想簡簡單單做最真實的自己。」

出院後,左燈加入了一個幫助抑鬱症患者康復的志願組織,她遇見過一個出身於單親家庭的抑鬱症女孩。女孩母親成日在外忙碌,左燈見到她時,女孩害怕地蜷縮起身子,「媽媽忙,我害怕影響她的工作。」左燈告訴她:「你沒必要那麼辛苦,那麼善良,那麼為家長著想。」

左燈繪畫作品

近來,她的病情愈發穩定,最近一次到醫院複診,是今年4月,左燈想去向醫生申請減少藥量。

站在門診門口,看著醫院一個個前來複查的陌生病友,在窗口拿上一堆藥,一股腦兒裝進塑料袋,然後打著結用力一系,轉身低著頭沉默離去的背影,她心想:「這些同病相憐的人,又有著怎樣的經歷?過著怎樣的生活?他們是在孤獨地抗爭嗎?這是他第幾次複查,是否依然痛苦著?」

左燈回想起,去年聖誕節,她最後一次踏進了精神病院。那天,她去探望文首提及患有雙相情感障礙的男孩,「他去年5月出院後,又復發入院了。對他來說,這已經變成了家常便飯的事。」

離開時,她回頭看了看面前這條簡陋卻承載了無數故事的走廊,左燈突然覺得,沒有誰會一直在這裡,但這裡卻一直有人在,「它隱秘,但不可被忽視,把人們送入極致簡單的初心故土,又把人們送回紛繁複雜的世俗紅塵中去了。」

「但我們都在這裡,或心甘情願,或無可奈何地接受了『精神病人』的身份,笑過、哭過、經歷過、感受過、真正地存在過。」

圖片來源:受訪者本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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