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亡詩詞，一般是丈夫為悼念亡妻所作，是古詩詞的題材之一。它始於西晉文學家潘安的《悼亡詩》。此後，悼亡詩詞幾乎歷代皆有。其中唐代詩人元稹的《遣悲懷》三首，宋代詞人蘇軾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以敘事真，感情痴，用語摯，被公認為悼亡詩詞中的名篇。
而本文向大家分享的這首詞《鷓鴣天·重過閶門萬事非》，也是可以與上面提到的詩詞作品並傳不朽的名篇。它出自於有著「賀梅子」之稱的北宋詞人賀鑄之手。宋徽宗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賀鑄從北方回到蘇州時，為了悼念亡妻寫下了這首情真意切、語深辭美、哀傷動人的悼亡詞。
事實上，如果你翻遍古代數以萬計的詩詞，其中深刻抒發夫妻感情的作品並不多見。這與古代社會的男尊女卑，及中國人自古便提倡的含蓄有關。所以像賀鑄這類作者，在妻子亡故後，將心頭積聚的情感一下子噴涌而出，吟成悼亡詩詞，無疑會引起心靈的共鳴，感人至深。賀鑄的《鷓鴣天·重過閶門萬事非》就是這樣的一首作品。
《鷓鴣天·重過閶門萬事非》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
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壠兩依依。
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詞的開篇兩句「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賀鑄便直抒胸臆，表達了他與妻子陰陽兩隔的那種極度悲痛的物是人非之感。這兩句的意思是說，當我再次來到蘇州，只覺得萬事皆非，不禁感嘆曾經與我同來的妻子，為什麼不能和我同歸呢？可見開篇寥寥14字，便將賀鑄妻子亡故後，他的滿腹辛酸表現得淋漓盡致，讀後無不令人動容。
「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意思是說，我就像是那遭到霜打的梧桐樹，處於半生半死的狀態，又宛如白頭失伴的鴛鴦，孤獨倦飛。「梧桐半死」，在這裡是比擬喪偶之痛。枚乘《七發》載：龍門有桐，其根半生半死，斫以制琴，聲音為天下之至悲。「頭白」，一語雙關，既指鴛鴦頭上的白毛，又指賀鑄年到五十的年齡。所以這兩句形象地刻畫了賀鑄的孤獨和淒涼。
過片「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壠兩依依」，意思是說，原野上的綠草，露珠剛剛被曬乾。我流連於舊日與妻子同棲的居室，又徘徊於壟上的新墳。「原上草，露初晞」，在這裡是形容人生短促，如草上露水易干，代指賀鑄妻子的亡故。它出自《薤露》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舊棲新壠」，則指賀鑄妻子生前的居所和死後的墳墓。從「兩依依」中，可知賀鑄對其妻子的一往情深。
最後兩句「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是賀鑄對昔日妻子挑燈為他補衣的情景回憶，也是這首詞情感的高潮部分。它的意思是說，我躺在空蕩蕩的床上，聽著窗外的淒風苦雨，輾轉難眠。你走後還有誰可以為我深夜挑燈縫補衣衫呢？雖然賀鑄選取的不過是生活中最平常的一個片段，但是卻能表現出妻子的賢惠、勤勞與夫妻的恩愛。讀後令人哀惋淒絕，感慨萬千。
綜觀賀鑄的這首詞，出語沉痛，感情深摯，可謂句句發自肺腑，是一首悼念亡妻的千古詞作。總的來說，賀鑄表現出了他對亡妻患難與共、相濡以沫之情的深切懷念，讀後令人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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