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線衢州8月30日訊(通訊員 龔誠良 毛華屆 藍良中 浙江在線記者 吳佳蔚 見習記者 金鵬)8月29日15時15分,衢州龍游公安橫山派出所所長邵衛忠噙著淚,站在320國道橫山鎮下西山村一處路邊,面對路旁雜草瘋長的曠野,沉默著——肇事的大貨車不見了,被撞翻的警車不見了,同事王忠、鄢航、吳建勝,在釘釘定位上也「不見」了……
邵衛忠覺得自己像做了場噩夢,可地上的剎車印、路邊被撞倒的行道樹、碎一地的警車擋風玻璃,都在告訴他一個無情的事實——28日16時10分,王忠、鄢航、吳建勝在該地處警時被一輛貨車撞擊,因公犧牲。
邵衛忠拿著鄢航遺留的手機,紅腫的雙眼也流不出淚。 龍游公安 供圖
一部再不能撥通的手機
「邵,出大事了,快來幫忙……」當天16時15分,邵衛忠接到了龍游交警大隊事故中隊中隊長汪淵的電話,對方聲音顫抖。很快,兩輛警車趕到了現場。
大貨車斜橫在路中央,車頭半塌陷,緊挨著一輛已經側翻到田溝里的警車。邵衛忠一看腿就軟了——當了11年交警的他見過各種慘烈的現場,可這回躺在田地里的是他的好同事、好兄弟,交警大隊橫山中隊中隊長王忠和輔警吳建勝。
王忠還有些脈搏,微弱且斷斷續續地喘息著。這天,太陽猛烈,邵衛忠蹲在王忠身邊,用力握著他的手:「挺住,挺住!」可當他看著王忠瞪大的雙眼和漸漸擴散的瞳孔,他如墜冰窖。
「快幫忙,還有人壓著……」邵衛忠被呼喊聲回過神,一起幫忙去抬警車。當車被挪開時,一名交警臉部朝下,雙手壓在身體下方,褲子上血跡很多,一條腿半懸在路邊,整個人靜靜地。邵衛忠沒認出來,這個人是他認識了十幾年的「弟弟」,龍游縣公安局交警大隊副大隊長鄢航。
王忠、鄢航、吳建勝被迅速送往龍游縣人民醫院搶救。那廂,邵衛忠拖著疲累的身軀癱坐在椅子上,他還抱有一絲渺茫的希望。而最終,他等來的還是壞消息……
鄢航生前遺留在事故現場的手機。 龍游公安 供圖
沒多久,邵衛忠又接到一個電話,鄢航的家屬找不到他的手機,拜託邵衛忠幫忙。手機,不僅關聯著鄢航的生活,更是一份念想。
邵衛忠帶上六七人,再次來到事發現場,沒有路燈的國道漆黑一片。電話撥過去,沒有鈴聲、沒有亮屏……邵衛忠他們打開手電,在荒草叢中一寸寸摸索著,在泥里扒拉著,足足找了2個多小時。臨近凌晨,蛇蟲出沒,邵衛忠他們只能打道回府。
一夜無眠,第二天5時多,邵衛忠叫上同事再次來到現場。又是1個多小時的搜索,6時40分,在鄢航原本躺著的邊上,一名老民警從泥里挖出了一把已經碎屏的手機。
邵衛忠的眼眶紅了,想到了一個多月前的那通電話。那天,他打電話給鄢航,喊他帶上家人一起去摘葡萄。鄢航聽起來有些憔悴,說要去一趟醫院,妻子低燒十幾天,他一直沒空帶她去大醫院看。邵衛忠還責怪了他幾句,讓他把工作放一放,請幾天假帶妻子去看。
可鄢航還是有些猶豫,自我要求非常高的他放不下身上的好多「擔子」——1984年出生的鄢航在從警的12年里,待過3個派出所,2次進出法制大隊,1年多前開始擔任交警大隊副大隊長,不僅要辦案還要抓法制建設。
龍游縣公安局法制大隊大隊長謝立平與鄢航同事多年,儘管鄢航去年調到了交警大隊,但兩人仍經常交流法制業務。事發前一天,鄢航還去了謝立平辦公室,就一起複雜交通肇事案件的偵辦商討了一個多小時,並敲定了下一步工作措施。沒想到,第二天自己竟在醫院見到了這個好哥們,看到鄢航腫脹的臉龐,謝立平眼淚就掉了下來,「我認不出他……」
事故現場。 龍游公安 供圖
一個再無法收到的回覆
一夜無眠的,還有龍游縣公安局交警大隊小南海中隊中隊長葉柄華。
13年前,葉炳華和王忠一起考入警隊,在警校同住一個宿舍,就連警號也是前後相連,葉炳華的警號末尾是557,王忠是556。
今年40歲的王忠已有13年警齡,一直在基層派出所和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工作,今年7月調任交警大隊橫山中隊中隊長,正式成為一名交警的時間只有2個月。
8月28日上午,龍游縣公安局召開全縣道路交通安全工作會議,葉炳華正好與王忠相鄰而坐。小南海中隊與橫山中隊轄區緊挨著,兩人商議著在城北開發區地段搞一次交通違法聯合整治行動。
會議結束後只隔了15分鐘,急性子的王忠就打電話給葉炳華,「中隊有人沒?行動?」但當時,小南海中隊的隊員都在外忙碌,葉炳華只得回覆說:「下午再看。」
15時14分,王忠的電話又追來了,得知葉炳華和隊員正在高速公路出口疏導交通,王忠約定,「明早,你一定要派人跟我行動啦!」
其實,兩人約好的行動地點在小南海中隊轄區,葉炳華沒想到王忠比自己還上心。誰知,還沒到第二天,噩耗就傳來。
讓葉柄華難受的是,除了王忠,犧牲的還有他曾經的隊友吳建勝。
在葉柄華的印象里,身高1.67米的吳建勝體形清瘦,膚色黝黑,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是個個性格開朗、上進心和責任心都很強的男子漢。
葉炳華有比較嚴重的頸椎病,外出處警時,吳建勝經常主動要求開車。使用警務通查處違法車輛時,他還總是搶著幫忙操作。那個沉甸甸的警務通,吳建勝經常一拿就是好幾個小時。
一下子失去兩個好戰友,葉柄華心痛不已。8月29日2時21分,在床上輾轉反側的葉炳華,用釘釘給王忠發去了一條信息:「557呼叫556!約好的聯合整治行動,上午九點出發,你怎麼能失約呢!」
8月28日21時,鄢航、王忠、吳建勝經醫院搶救無效,因公犧牲。 龍游公安 供圖
29日13時14分,龍游縣公安局發布通報:8月28日清晨5時許,320國道龍游縣橫山鎮下西山村路段發生一起交通肇事案件,70歲的模環鄉村民黃某騎三輪車被人撞傷後倒地,肇事車輛逃逸。
當天下午,龍游縣公安局交警大隊副大隊長鄢航、事故中隊中隊長汪淵駕駛「浙H0616警」警車,橫山交警中隊中隊長王忠、橫山中隊輔警吳建勝駕駛「浙H0611警」警車趕往事故現場進行再次勘查,尋找案件線索。16時07分,四人到達現場後將警車依次停在路邊,開啟警燈和車尾LED屏予以警示,並分頭在路面上查找線索。
16時10分,駕駛員鄒某某(男,28歲,遂昌人)駕駛「浙H29C78」輕型普通貨車(未裝載貨物)沿320國道從龍游往建德方向行駛,途經民警正在勘查的路段時,撞上「浙H0611警」警車,鄢航、王忠、吳建勝三人被旋轉側翻的警車撞擊受傷。
事故發生後,各方力量和現場熱心群眾迅速施救,將傷員送往醫院搶救。當天21時,鄢航、王忠、吳建勝三人經全力搶救無效,因公犧牲。
目前,肇事司機鄒某某已被警方控制,事故正在進一步調查中。對於8月28日清晨發生的交通肇事逃逸案,警方也在全力偵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