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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深處的「母親派出所」
走進阿拉善邊境管理支隊算井子邊境派出所
算井子,是內蒙古自治區阿拉善盟的一個地名,這裡有沙漠、有戈壁,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天上無飛鳥,地上不長草,千里無人煙,風吹石頭跑」是對這裡自然環境最真實的寫照。記者此行的目的地是算井子邊境派出所,這個所到最近的城市——額濟納旗有309公里,是內蒙古出入境邊防檢查總站最西部的派出所。
初次聽到「算井子」這個名字,還是幾年前,對這裡的印象,僅僅停留在「生命禁區」這個概念。在這路難走、人難見的荒漠戈壁,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讓派出所民警無怨無悔地紮根下來?10月16日,記者踏上這片讓一代代「算井子人」前仆後繼、堅守奉獻之地,尋找答案。
10月17日,烏其爾(右一)到蘇依勒圖雅老人家中走訪。張亞熊 攝
深秋時節,細雨微涼,坐了一夜的綠皮火車來到額濟納旗。同行的人告訴記者,去往算井子邊境派出所還要走上300多公里,其中,有55公里是一段幾乎不能稱之為路的「土路」。
車輪飛轉,沙塵瀰漫,望不到頭的砂石路揚起了無邊的孤寂。沒有信號、不見綠色、不見人跡……就這樣足足走了7個小時,在落日的餘暉中,算井子邊境派出所的營地才出現在視野中。
41.145公裡邊境線、9400平方公里的轄區面積,11名民警,常住人口僅有百人。
這就是算井子邊境派出所的轄區情況。48年來,派出所一代又一代的民警把職責和使命化為一件件具體的小事,化為一年年無悔的堅守,與大漠為伍、與戈壁為伴,在「生命禁區」書寫著一個個守邊護邊的感人故事,共同守衛著這片土地的安寧。
「此地不可常來,但不可不來」
算井子,最缺的是水。
年平均降水量不足40毫米,蒸發量卻高達3000毫米以上。因為缺水,這裡幾乎不見綠色。吃菜難,吃新鮮蔬菜更難,趕上青黃不接時,一天三頓都是開水煮麵。大伙兒眼貪綠色,嘴饞蔬菜。一次,外面的人給所裡帶來一些新鮮蔬菜,經過300多公里的顛簸,爛了一半,一個新警忍不住抓起一根芹菜就嚼,在場的人心裡都澀澀的。
算井子的苦,一般人無法想像。曾經一位領導來派出所考察,離開時潸然淚下並感慨:此地不可常來,但不可不來。
這種生活條件上的艱苦,對於民警來說早已習以為常。最難捱的,是孤獨和寂寞對心理的侵蝕。寂寞了,想家了,找不到人訴說,就把一腔苦悶化作幹活的力氣,窗戶玻璃也要擦上4遍,鋥亮得能當鏡子使。由於地廣人稀,這裡素有「五十公里去串門,上百公里做鄰居」的說法,加之沒有路,民警和牧民便建立了一種相互依存的天然聯繫。
這就不難理解,面對記者提出的「什麼是算井子精神」這個問題,民警喬吉緩緩吐出的四個字:「一起生活。」這種與牧民建立的深厚情誼,讓算井子派出所成為牧民心中的「母親派出所」。
「只要派出所在,我們就安心。」聽說有記者來採訪,10月17日一大早,烏蘭烏拉嘎查黨支部書記吉日嘎拉騎著摩托車,一口氣趕了100多公里的路,一進門,水都顧不上喝,就和記者嘮起了這群小伙子的「好」。
「這裡買東西、看病都不方便,民警就充當了我們的售貨員、醫務員、理髮員、放牧員、炊事員……」吉日嘎拉掰著手指頭,生怕忘了其中一項。「我們感激這群小伙子,想送幾隻羊給他們,卻被『不留情面』地拒絕了。思前想後,只好給他們送了一面印有『母親派出所』的錦旗。」
「大漠警長」烏其爾
在距離派出所3公里的地方,有一個蒙古包,今年68歲的蘇伊勒圖雅住在這裡。去年,老人在派出所民警的勸說下,從20公里外的群山深處搬遷過來,為的就是「離兒子近一些」。老人口中的「兒子」,是被轄區群眾稱為「大漠警長」的烏其爾。
10月17日下午,記者跟隨烏其爾來到了蘇伊勒圖雅住的蒙古包。蒙古包不大,布置得簡潔溫馨,桌子上擺滿了老人為迎接我們這些「不速之客」準備的零食。當然,這個蒙古包,也是派出所的小伙子們幫忙搭建起來的。
「老人家,烏其爾怎麼說服你搬到這裡的啊?」
「他說,額吉(蒙古語母親),你搬過來,離兒子近一些。所以我就來了。」說話間,老人緊緊抓著烏其爾的手放在身側,一刻也捨不得放開。
老人和烏其爾親如母子的感情,要從2016年發生的一件事說起。那年4月的一天,派出所民警跟往年一樣,過來幫老人倒場。由於增加了幾名新的人手,羊群一下子受到驚嚇,一轉眼工夫都跑進了山里。熟悉地形的烏其爾帶著年輕的民警李國利立刻去追趕。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這一次,他們遇到了生命中最大的一次危險。
為了儘快把所有羊找到,烏其爾和李國利兵分兩路,山上山下來回奔波。兩個小時後,烏其爾趕著羊群來到了約定集合的山頭,卻沒有見到李國利。茫茫戈壁灘,最讓人擔心的就是一個人走失。直到下午兩點,烏其爾趕著羊才追上了李國利。此時,兩人才意識到,由於走得急,連瓶水都沒帶。
時間過去了7個小時,老人才發現烏其爾他倆還沒有回來。所有人才意識到出事了。戰友們急切地盼望著他倆能平安歸來。就在眾人萬分焦急之際,遠處兩隻山羊進入了他們的視野。民警們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警長和國利回來了!」
「渴極了沒辦法,我就找了一個廢棄的礦泉水瓶,綁在竿子上,在一口枯井裡找水喝。撈上來的水,都是渾濁的。」回想起這次難忘的經歷,烏其爾不自覺地舔了一下嘴唇。
去年,蘇伊勒圖雅老人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決定,她把辛辛苦苦存了一輩子的10萬元交給了烏其爾保管。她說:「錢在你這裡,我放心,誰也拿不走。」
嵌刻在大紅山上的名字
派出所西南方向5公里處,有一座海拔1800米的高山,在茫茫戈壁之中,一度成為駐守民警與外界溝通、發送電報的信號高地。同時,也是算井子的精神高地。大紅山頂,有許多用小石頭擺成的名字。名字的主人,大多是在派出所戰鬥過的民警。每個名字的背後,都有一段動人的故事。
10月17日清晨,記者隨派出所民警一起登上大紅山山頂,舉行了莊重的升國旗儀式。在這裡,民警給記者講了第一個用石子擺下名字的人——寶成的故事。上世紀80年代,年輕的寶成告別了心愛的姑娘,來到算井子。因為地處偏遠,郵路艱難,幾個月後,寶成同時收到了女友不同時間寄出的兩封信:一封是熱切地要去探望他,一封卻是冷冷的分手信。寶成衝上大紅山頂大哭一場,然後用碎石鄭重地擺下自己的名字。
時間過去了30多年,寶成的故事也在歲月的流轉中,被一代代民警融入了自己的故事,注入了更多的情感和情節。
也許在這裡駐守過的人,會用這種方式紀念逝去的愛情,會用這種方式給這段戍守經歷留下最深厚的印記。這些我們都不得而知。當年寶成矗立在山頂眺望,那種思而不得的遺憾,也只有在算井子待過的人,才能真正理解。
「算你一生留戀 算你今生無憾不甘 卻在大紅山上留下一生期盼守住一份信念 繼續為國奉獻 怎能讓 我的青春在這裡留下遺憾……」民警崔現浦把對愛情的期許、對家人的思念寫進歌詞里,他說,寂寞的時候爬上大紅山,望著家鄉的方向能看得更遠一些,對著遠方的親人說說心裡話,仿佛他們能聽得清楚一些……
家國情懷,看似宏大、抽象,但在這裡,卻化作細小瑣碎卻無比沉重的小事。它是一擔水、一碗面、一夜堅守,也是牧民的一聲感謝、一句挽留。正是這些細碎的小事,在歲月的沉澱中,鑄就了「最遠最苦最忠誠、愛黨愛邊愛牧民」的算井子戍邊精神。這種精神深深刻進一代又一代派出所民警的靈魂中,化作年復一年的堅守和奉獻,他們用青春和熱血滋養著這片荒涼的「生命禁區」,築就起祖國最穩固的鋼鐵邊防。
晨曦中,鮮艷的五星紅旗在祖國邊陲的高山上迎風招展,與100多個在山頂「嵌石明志」的名字一起,成為衛國戍邊的一道最美風景……
來源:人民公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