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9.0,《寄生蟲》鎖定年度第一片,最硬核的解讀在這裡

2019-08-10     奇遇電影

如過要實力演繹吹爆這兩天影迷們熱烈討論的《寄生蟲》,那麼,可以動用奧遜·威爾斯般的天才句式——

這不僅是有史以來最好的韓國電影,而且從今往後都將是韓國電影史上最好的電影。

可惜,話擱奉俊昊身上,不太好成立

因為,他是拍出《殺人回憶》,被封為韓國史上最佳電影,衝擊著世界電影史TOP榜單的導演。

再者,《寄生蟲》與韓國電影史就有直接對話——奉俊昊也是金綺泳《下女》的信徒。

奉俊昊,《寄生蟲》,2019

金綺泳,《下女》,1960

以及,有很長一段時間,哪怕是片子看到半中途,我都在嘀咕著:《寄生蟲》這個片名,聽起來不太高級。



本文涉及劇透,請謹慎閱讀

本文插圖來自豆瓣相冊及網際網路


說來肯定也有人覺得,《寄生蟲》超越了《殺人回憶》。就像無論《燃燒》有多好,同樣有為數不少影迷認為,《燃燒》不能夠代表李滄東。

更多的人甚至覺得,《寄生蟲》或《燃燒》,都沒有那麼好。

觀看《寄生蟲》,我不時會想起《燃燒》和《小偷家族》(下文會作解釋)。

這一定不是年份相近的緣故。

就好比奉俊昊也化身迷弟,書寫過熱情讚美是枝裕和的信箋,而《寄生蟲》或《小偷家族》,都令人聯想到今村昌平等底層昆蟲電影之類。及至《寄生蟲》的高潮場面,那把刀子,何嘗不是黑澤清《X聖治》的通俗演繹。

是枝裕和與奉俊昊前後腳把金棕櫚留在亞洲

還有一個聯想,是絕對韓片影迷梗的。

那就是金司機宋康昊,又以老司機形象出現,被誇彎道駕車技術好。

看一組奉俊昊作品在韓國本土的觀影人次:

《殺人回憶》(525 萬)

《怪物》(1301 萬)

《母親》(298 萬)

《雪國列車》(935 萬)

《寄生蟲》(1000萬)

奉俊昊既能摘得坎城金棕櫚,又拍出號稱本國電影史最佳作品,還有幾千萬韓國國民(合計等同於韓國總人口數)買單喜愛。

這大概是一名現世的電影導演,所能享受的至高榮耀。至於經常被拿來引戰,黨同伐異的商業藝術一刀切,who cares。你要啊?那給你。

奉俊昊不需要標籤。可他的人生,也不是一帆風順。

如果你有機會,最近去到香港夏日國際電影節,單看到長片首作《綁架門口狗》,你很難相信,三年後,這個傢伙能拍出《殺人回憶》

《綁架門口狗》,2000

《雪國列車》時代,奉俊昊幾乎押上了全部身家,夥同基友朴贊郁,賭一把大科幻。

結果不好不壞,就當交了學費。

《雪國列車》,2000

再到與Netflix攜手的《玉子》,被許多中國影評人圍剿,貶為「中學生思想水平的環保主義或動保主義」,顯然也不成功。

《玉子》,2017

可以說,奉俊昊在2010s的創作經歷,是以失敗為花,《寄生蟲》是最終之果。

《寄生蟲》,2019

當我打出一記五星錘爆後,香港看《寄生蟲》的李洋老師,宣告他潑出第一盆冷水,說,富人不應該那麼傻(打分依然有四顆星)。

富人「傻」,與我納悶電影里,窮人太聰明是一回事。

我是無法相信,那麼「聰明」——畢竟坑蒙拐騙偷也是一種生存伎倆,腿腳還勤快的四口之家,為什麼會忍受那樣的地下室,看著路人的下半身渾噩度日。

有趣在於,金司機一家與地牢之家,都參與了同樣的失敗投資(台灣古早味蛋糕店),果然是一條鏈子。

如此,當你在思考誰傻誰聰明,李洋老師或是我,已經落入奉俊昊的圈套

你會在一開始,就跟導演較勁,去猜想結尾肯定不是這樣或就那樣。最後,導演給了醍醐灌頂、當街潑水、大洪水如虎的一課。

《寄生蟲》當然是關於階級落差的故事(解決辦法,似乎只有像典型的西方社會,變成大肚子青蛙,中產階級成為社會中堅力量)。

前半段的《寄生蟲》,當你陷落在非窮即富,你上我下的戲劇衝突中,你能想到的故事模式,不外乎這麼幾樣:

1、A取代B(鳩占鵲巢正劇)

2、B反殺A(老套懸念片)

3、B原來也是A(諷刺劇)

4、俱榮或俱損(喜劇或恐怖片)

豈不料,《寄生蟲》的下一步發展,是倘若A與B是看得見的現代世相,那麼,竟然還有一個更深處,黑暗處,看不見的群體。

這張圖很恐怖,建議勿戳

电影後半段,長達六十分鐘,不帶鬆懈的一波三折,水銀瀉地。

當管家婆突然按響門鈴,監控鏡頭出現近乎猙獰瘋狂變形,電閃雷鳴之下的一張臉。

一齣好戲開始了。

一來,這是夜半鬼敲門。二者,觀眾和一家人都在詫異。

走掉的家教,好比請走的司機,他們都是過場人物,不會有多一秒種的露臉機會。管家婆掉回頭來要求加入故事。

她,到底是想幹嘛。

顯然在急轉直下的暴雨夜,觀眾所能想到的最大變數,是主人突然回來,卻不會想到,可以有其他人,而且是最了解房子內部一切的人,先一步,殺將了回來。

一方淒暗,幽冥地道出現了,它有著恐怖片標配的腐屍綠氛圍。

地下迷宮,自帶轉角,永無盡頭,宛如《老男孩》般的封閉空間。

轉瞬間,這部《寄生蟲》悄無聲息地,變成了驚悚恐怖片。

朴贊郁,《老男孩》,2003

打開那道沉重機關鐵門的,是一個搞笑的,整個人橫豎支撐在半空,有如西西弗斯推動巨石般的身體姿態。

當觀眾和一家人都想到毀屍滅跡,掩人耳目之際,該死的地下室,手機信號居然特別好——又一處諷刺。

電影又猝不及防地,在調侃北朝播音員的精湛表演中,變成調侃無核、世界和平的政治諷刺片。

电影後半場,奉俊昊熟練地完成了類型片混凝土的澆築,不對,應該是不鏽鋼合金的精密鍛造。

再到他們像蟑螂一樣,藏匿在主人家的沙發底下。混合著順時針方向的性趣挑逗,憤懣難忍的氣味羞辱,以及提心弔膽的敗露兇險,《寄生蟲》居然能一直屏住呼吸,捉弄觀眾,以至於膽小觀眾比一家人更想要當場逃離,尷尬難耐。

宋康昊的表情變化,還有他像蟲子一樣,拖著軀體、雙腿和大黑腳板,想要移動到陰暗角落。察覺周圍動靜有危險,只能一動不動,陷入「緊張性強直靜止」的假死狀態,完全蟑螂附體般的502強力膠水演技。

外面此時,暴雨成災,大洪水來襲。

他們落荒而逃,向下再向下,發現大水沖了老巢。

片中再沒有任何一幕,把貧民區的被淹,下水道倒灌,馬桶黑水噴涌,與大屋子的安寧、感謝美好雨夜並置,令窮人等同蟲子那麼形象。

奉俊昊在這裡的平行剪輯,兩個空間發生的事件交織,運用得出神入化。

那麼,窮人是否一定要成為富人,即便只是一種感謝社長大恩的地底殘夢。

《寄生蟲》里的階級固化,尚還不至於《燃燒》所說的,無法想像。

窮人自然是寄生在富人的大宅之門,然而,富人同樣依賴窮人的做飯、開車、教育小孩、房間打理。

如果要從四肢勤快的人類動物角度來說,《寄生蟲》里的窮人,比富人更像「人」——因為他們想更好地活下去。

富人呢?他們不需要去思考這個問題。想想傻白甜這類詞是什麼來的,大致就明白電影要說的事情。

貴婦人養尊處優,遠離社會,變成太太太好人,蒸出一片精神虛空。

錢像熨斗,能把人熨平,沒有一絲褶皺。

如果有錢,我會比他們還善良。

這樣精闢,儼然金句的老辣台詞,很快會流行起來——出現在你明年的電影日曆上。

奉俊昊在《怪物》中,給影迷觀眾科普了韓國的國民級運動項目:射箭。《寄生蟲》出現了一閃而過的鏈球。

鏈球是田徑賽場上的一項投擲運動。遠動員拖著鐵球,自腳底開始發力,人、線、球一體,旋轉、加速,旋轉、加速,最後奮力一喝,脫手而出,比誰扔得更遠。

有趣在於,《寄生蟲》也是一部從下往上發力的電影。

當鐵球的速度越轉越快,它最終一定會被甩出。

歷經氣血直竄、大腦眩暈,最後才緩緩歸位。塵歸塵,土歸土。

大致上,可以認為《寄生蟲》圍繞著這幾樣東西在旋轉——

「不是我帶著這塊石頭,是這塊石頭死死地跟著我。」

石頭的出場,有些淵源。

《寄生蟲》剛入圍坎城,闖入他人之家的題材,我首先想起帕索里尼的《定理》,三池崇史的《拜訪者Q》(拿石頭砸人),蘭斯莫斯的《狗牙》。

從上到下:《定理》(1968)、《拜訪者Q》(2001),《狗牙》(2009)

事實證明,《寄生蟲》只是奉俊昊的《寄生蟲》。

前半段的石頭,以幸運石般的信物而出現。奇石,召喚出整個故事。

它由同學民赫轉贈,令這一家人,得以進入朴社長的大富之家,在寬敞的建築設計師空間裡,享受陽光草坪大落地窗,都市森林的上流生活。

更妥帖的解釋,石頭又是一塊墊腳石

一家人需要這塊石頭的高度,方才能進入到大窗戶和好陽光的上流階層住宅。

石頭越來越高,石頭越滾越大。當推動有如巨石的鐵門,他們也跟著看不見的石頭,滾落到了山底,回到地下室,被打出原形。

為何兒子要帶著石頭回去,而不是選擇一把刀,一鐵棍,或者一斧頭。

進入上流之家的窮人,最終把墊腳的石頭,推動的巨石,當做了身體的一部分,以至於他們無法放棄,不甘墜落。

或許,這樣的解釋,比把石頭看作心病或兇器的想當然,來得溫柔那麼一些。

後半段的石頭,試圖變成兇器而沒有成功。石頭不再是石頭,同時出現了打頭的那段台詞:不是我帶著這塊石頭,是這塊石頭死死地纏著我。

最後,石頭沉入山澗水底,這個家庭,也付出了代價。

地鐵的氣味是窮人的味道。

《我不是藥神》說,中國人害的病,是窮。不過,電影並沒有揭示貧窮根源,在於既得利益、階級固化、體制陳疴與分配不均。

《我不是藥神》:世界上只有一種病,那就是窮病

不少人會在《寄生蟲》身上引申出一句類似的話:窮是一種罪惡。奉俊昊不會傻到用台詞來說,他選擇了電影畫面上看不到的,氣味。

它能激發人的想像力,帶有天然的貶低色彩,讓你想到貧窮,困窘,底層和不幹凈。

火車硬座上的泡麵味,紅燒牛肉或者老壇酸菜。來自京郊的計程車司機,后座總能聞到一股懶得洗澡的北方氣息。

最後還是設身處地可能遭遇過的,來自不見光、通風不暢、空氣像發了霉的地下室,如電影里所說的,只能泡在水裡的抹布。

又正如開頭與結尾,懸掛在鏡頭中間的臭襪子——當你看第二遍的時候,氣味,一定會撲鼻而來。

氣味是嗅覺。

視覺,是人物形象,衣服穿著。

《寄生蟲》的底層一家人,改造並包裝了自己身份和形象。他們只需得體,並沒有意識到底層是揭不掉的印烙。

能區分人類群體階層的,還有語言,來自聽覺。它不一定是方言,而包括流行語與外語。

語言代表了一個人所能溝通的對象範圍有多大,所以電影前半段,不斷有Kevin,Jessica,Speaking English之類的塑料玩笑。

韓半島地域不大,金司機一家成功瞞過,就像兄妹倆的現學話術那樣簡單。

最終,是在氣味上,他們被一個小孩子識破了。

氣味之所以難以防範,隨時在上演越界過線的行為,是因為它就是不可見的粒子,瀰漫飄散到空間的每一個角落。

片中還有一種隱藏遁匿的氣味,是性,慾望,荷爾蒙。它的發生與流動,在上流與底層之間,暢通無阻。

車后座的底褲,撩撥起了沙發上的夫妻情熱。小女生與家教老師萌發的愛意,是甜甜的青春之吻。

就連地牢夫婦,也少不了人間敦倫的安全套(一個特寫)。與帶批判色彩的窮人味道相比,它顯然是老少咸宜的高級味道。

都說好的電影導演,就像建築師。押井守之類的則認為,當導演,就是軍事行動,帶隊打仗。

《寄生蟲》顯見的,是與建築物有關,布滿建築構造思維的電影。

日本建築師留下的豪宅,被重點表現。鬧中取靜,是繁華都市裡的後花園。

金司機一家的所在,也叫我印象深刻。通過找WiFi信號,帶出了室內格局,還有那個高出一切,杵在半空的馬桶(多麼難忘的設計!)。

不同的觀者視角,也會從電影中得到不同信息。

有人遭受衝擊的,是建築物本身,大與小,上與下。窮人家不斷往下,到了富人家,從斜坡到階梯,都是一路往上。

第一個鏡頭開始,這戶人家住在半地下室,隔著一道窗,幾乎與地面吃平,看得見馬路上的路人,半截土的風景。

這個視角位置,如搖下直落到兒子臉上的鏡頭,在說明它們的處境。你很快也會明白,它也是蟲子的視角,躲在角落,蟄伏在地表底下。

夜晚未到,醉漢喜歡在他們眼皮底下瀨尿。他們懶到連房間都不想打掃,等著消毒噴霧,一咕嚕地往屋裡頭灌。

這戶人家並不被注意到,他們也不想出門工作,與外面社會發生太多關係(參見兒子朋友民赫拜訪)。

有撇陋窗的半地下室,莫名讓我想起2012年那場大暴雨。

有人在二環路上淹死(只因立交橋下地勢低有積水),也有人住地下室被水灌。不少居民突然發現,小區多出來一些奇怪的被單晾曬,原來周圍真有看不見的群體存在。

更有朋友講過,她去拜訪住在地下室,一個流浪歌手之類的人。她說地下室要往下一層又一層,深到她懷疑通往地心。

據說在帝都,有一百萬人,住在類似的地堡迷宮。那之後,一系列行動,趕走了其中許多。

建築空間引發的心理變化,也在那場大雨處,得到了完全釋放。

觀眾隨著電影人物,進入到地牢,又被制服在地,無法脫身。當他們好不容易從上流之家脫逃,如注豪雨和空曠城市,也扮演了宣洩釋放的角色。

結果,他們回到那個蠱蟲之家,卻發現萬劫不復。

《寄生蟲》的節奏感,從CJ LOGO出現在銀幕上,就有存在感。

《燃燒》里,Ben有句經典台詞,要從骨骼深處感受到貝斯的聲音才是活著。

李滄東,《燃燒》,2018

許多人還是忘不了商業與藝術的大刀,認為《寄生蟲》之所以商業,之所以類型,就該歸罪於它的節奏。

太好看了,怎麼可以接連不斷的反轉,意外,刺激,設計。

你看,女兒現編的託詞,堪比韓國好聲音。兒子突然抓住溫習答卷第24題小妞的手,大談做題的順序節奏,分明心理名師。

再從英文補習老師,家庭美術老師,司機,管家,先來後到,熟人推薦,錯落有致。

而地牢二人組,不僅把金司機一家打出了原型,也擊碎他們躋身或寄身上流之家的一夜幻想。

社長和女兒,被殺死的痛苦,都是比較乾脆的,沒有多餘的同情,但也不帶宣洩。它就在陽光底下發生,並當場誘發了下一場犯罪。

此處,建議大家都去重看奉俊昊常年吹捧的黑澤清導演代表作:《X聖治》。

黑澤清,《X聖治》,1997

許多人肯定會不解,金司機對社長有再多怨言,也不至於持刀相向。

那一幕,很像文學名篇或電影史里的畫面:因為陽光太耀眼而殺人。兩個男人,面對各自家庭成員的安危,陷入了高度的精神緊張。一個不知所措,一個想開車逃離。

當下時,恍若被催眠了的金司機,要接連回答「我是誰」。他記起了家庭身份,又被喚醒了窮人的階層身份。

我是金司機。不,我是父親。不,我是一名窮人!

《X聖治》有說,如果一個人發自內心認為,殺人是不道德的,那麼就算被催眠,他也不會去殺人。

當《寄生蟲》高潮衝突場面到來,金司機被喚醒的,是他的第二人格。在社會人格以外的,他確實有加害他人、殺死上流的野蠻衝動,可能連他本人都不為所知。

《殺人回憶》VS《寄生蟲》

奉俊昊通過這般小心翼翼的方式,來表露對社會的悲觀態度。畢竟回看電影本身,導演並沒有太偏袒向任何一個陣營。

地牢男有一番美美的感言。

他感謝朴社長,並表示隨著時間的流逝,他開始意識混亂,不記得到底在密室地牢里,住了多久(實際上他又算得很清楚)。

清楚到他仿佛從一出生,就住在裡頭(這是一句首尾相銜,自相矛盾的話)。

當你回過神,你很容易發現,僭越宿主的金司機一家,與舉債被追殺的地牢之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們陷入過相同的困窘。

然後在地牢里,金司機開始做和地牢男一樣的事情,感謝朴社長,發出摩斯碼。

於是乎,金司機接過了刀子,完成了地牢男的任務,並在眾人眼皮底下,在光天化日之中,消失得無影蹤。

這就是《寄生蟲》精心打造的敘事謎圈,正如石頭被拿起又放下,全片第一個鏡頭與最後一個鏡頭亦是工整對仗。

就連兒子發的陽光美夢,也是步入上流,坐擁房子。



第一遍時,我驚訝於,他被石頭砸得那麼狠,居然能逃過一劫,還一直在笑。

在第二遍時,我認為,其實《寄生蟲》的故事,在金司機接過刀子的那一幕,已經結束了。

至於後面的,是又一次催眠,或是又一場夢,只是在血光之災後的試圖治癒。

最後這些話,跟節奏完全沒有關係。

祝大家一看、二刷、三洗,觀影愉快。


作者 木衛二

本文首發於奇遇電影:cinemat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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