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傳發
「一而再」,有關巢湖的方言,在下已經給出兩篇文字,當然應該有「再而三」。不過,這一回,這幾個方言都是快要消失的。
「剛毫晌子了?」那天在上海,靳瑞來作客,談到當年他在北京的那一段「交通擁擠」,總是怕上班遲到,常問身邊的巢湖老鄉,「剛毫晌子了?」對方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這是典型的巢湖方言,也就是「現在什麼時間了?」我說,你這孩子真逗,怎麼想起這一方言來了?他回答說,「還不是思念故鄉麼?!」
「漢子冒了不少」。前天,我從湖濱大道散步回來路過天湖商城,但見,路邊一位大姐領著自己的女兒正在跟對面的一位大媽說話,大媽指著大姐的女兒說,「你看,今年漢子又冒了不少」——這話,我聽得懂,但要問一些00後,他們恐怕就答不上來了。其實,很簡單,人家的意思是,「看你家這孩子,今年個子又長高了」,也不知道我這「漢子」的寫法是否正確。
「你吃了嗎?」今天,在咱們巢湖,朋友相見,我一個「你好!」,你一個「你好」,再跨前一步「手拉手」,已經沒有人再說「你吃了嗎?」但,30年前,無論親戚還是朋友,一見面,哪怕是上午10點,或者是下午3點,一開口,總是「你吃了嗎?」那個時代,人們常年為溫飽發愁,出差吃飯要用糧票,所以,一見面,「你吃了嗎?」,「必須的!」這表示對你很關心,「我吃了」,人家也就放心了。我記得,那個時候,我老娘經常跟嬸嬸們說,「哪一天讓我們大碗大碗地吃上白米飯就好了」,後來,她老人家患上糖尿病,有飯吃也不敢多吃了,老娘離開我們快兩年了,我相信,「天堂不餓」。而現在呢,什麼戰友聚會、同學聚會、老鄉聚會等等,散場了,桌上剩飯剩菜多多,「光碟行動」,任重道遠。
「打個兼」。這一說法,還是與吃有關。一種情況是,當年,走親戚,哪怕你是早上吃飽了,剛走上三五里路來到親戚家,「請坐,請坐」,主人倒茶之後,一頭鑽進廚房,「三下五除二」,一會兒,「一碗面,三個蛋」,你說「我吃過了」,對不起,「打個兼」——意思是「主餐之外應該有個兼餐」,「吃過了,也得吃」,這是規矩。我記得,當年,我去拜年,外婆下的是掛麵,外加三個茶葉蛋,香著呢!當然,也有人家比較簡單的,那就只有面沒有蛋,主人多少有些「沒面子」。如今,這個規矩早就不作興了,因為,人們怕吃多了「三高」。另一種情況是「雙搶」時節,男男女女們在田間搶收早稻而搶栽晚稻,那真是披星戴月,勞動量大,每天的上午10點左右和下午4點左右,在家帶孩子的老人們,總是背著孩子提著籃子,上午的是稀飯、鹹菜,下午的是泡鍋巴,好一點的是麵條,這些都是「打個兼」。
語言這東西,有生也有死。30年前,人們不知道什麼叫「葛優躺」、「藍瘦」、「吃瓜群眾」、「度娘」和「996」的;反觀之,現在很多90後、00後,對30年前的不少方言也是不知曉的,他們無法體會到當時的「語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