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柏芝的家事,最近又激起了漣漪。
最近港媒採訪了她的大兒子Lucas,問到與爸爸的感情,Lucas情緒有些怨懟,甚至都沒有用「爸爸」這個詞。Lucas說,自己和弟弟很少能看見他,生病發燒了也只有媽媽陪。「我不後悔媽咪和他分開,他配不上我媽咪。」
採訪報道截圖
這話出口,吃瓜群眾一片嘖嘖嘖。
我卻覺得沒什麼可大驚小怪。小孩子原本就是情緒化的,12歲正是敏感有餘、忍耐不足的年紀,就算尋常人家的孩子,父母一段時間陪得少了,也要生出怨氣。
但從這件小事裡,我看見了蟄伏在這個家庭深處多年的一些愛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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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as和謝霆鋒的衝突,帶有二三十年前謝霆鋒與謝賢的影子。
四哥謝賢,香港影視圈半個世紀的風流見證,從粵語片到國語片,從黑白片到彩色片。
作家黃佟佟評價,謝賢是香港最後一個花花公子。辮子、墨鏡、頎長健碩,一直保持著與年齡不符的帥與痞,身邊走馬燈般始終不缺女伴。
謝賢年輕時很帥,比兒子少了點硬朗卻多了幾分斯文,不知道後來為什麼畫風變成了朋克老男孩~
他萬花叢中過,結過婚的卻只有甄珍和狄波拉,兩任妻子都是芳華一代的大美人。
據傳謝賢和第一任太太甄珍離婚後非常落魄,連安身之所都沒有。好友幫忙租了狄波拉的房子住,兩人隨之生情。
四哥浪蕩聲名在外,還比狄波拉大15歲,很多熟人勸她不要嫁,但狄波拉不聽。婚禮籌備了半年,前後變動三次,最終舉行了轟動一時的盛大婚禮。
狄波拉原名李敏儀,上世紀70年代第一位港姐冠軍,在當時稱得上盛世美顏
但,朋友的烏鴉嘴常常變成現實。果然16年後,兩人的婚姻宣告結束。
父母離婚時,謝霆鋒15歲,妹妹謝婷婷13歲。兄妹倆都是黑白分明的性格,仿佛泛著刀鋒的冷光。
謝霆鋒和妹妹小時候
謝婷婷在加拿大長大,幾乎從不肯接受媒體採訪,不管別人怎麼問,聳聳肩一笑置之。暑假去Dior做文員,和普通員工一樣勤勉做事謙和待人,卻閉口不談家事。
少年謝霆鋒更是渾身長刺頭頂鋒芒。有次在學校跟同學打架,從二樓摔到地上,校長打電話叫謝賢去。謝賢一見兒子,發現鼻子好像歪了一點,心說慘了,緊張得伸手想去摸摸兒子,卻被謝霆鋒吼罵:你走開!
16歲出道,17歲登台,謝霆鋒是當時香港樂壇最年輕的歌手。
他違抗經紀公司旨意,只做自己喜歡的事:「總之我謝霆鋒是不會跳舞的。」經紀人問:那你想做什麼?他說,我想彈吉他。經紀人緊逼:沒有一個偶像是彈吉他不跳舞的,你跳舞行不行?謝霆鋒斷然:不行。
他與經紀公司吵架被雪藏,演唱會上摔話筒、砸吉他,黑臉面對記者,與媒體針鋒相對。
曾經的那個叛逆少年
但這冷漠臉的少年,對家人又是仁至義盡的。就像那個假裝冷酷的哪吒小爺,外冷內熱,嘴硬心軟。父母的愛,始終是他渴望而未得滿足的牽絆。
謝賢慷慨衝動又不善經營,雖然賺過很多錢,最後卻敗得差不多了。比如曾向英皇買下2800萬港元的豪宅,最後只以1800萬港元賣掉,虧慘了。
因為這些爛帳,謝霆鋒走上「代父還債」的路。他公開吐槽老爸「洗腳不抹腳」,抱怨完了,仍舊拚命去唱歌拍戲賺錢。他沒有星二代的嬌氣,遭圍毆、從高樓往下摔、被巴士撞上再彈起來……真跳真摔,拳拳到肉。
那些年他的投入和拚命,觀眾是能看出來的
你會覺得這個男孩,他的叛逆里,狠狠憋著一股氣。
但婚姻的蹉跎,並沒有影響四哥繼續他旺盛的桃花運,後來又與小他49歲的Coco高調上演爺孫戀。
這段「忘年戀」走到哪裡都是人們注意力的焦點
狄波拉也在離婚5年後與航空機師江耀城再婚。兩人還奇蹟般的維持著友情,時不時帶著新伴侶一起碰面,逛街喝茶,成了分手夫妻的和諧典範。
謝賢也總拿兒子開玩笑:「一出生就出名,風頭蓋過老爸」「後悔生他出來,搶我風頭」「我和他不是很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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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屆金像獎,謝霆鋒憑藉《線人》拿到最佳男主角。發表獲獎感言的時刻,他劍走偏鋒,語帶挑釁cue到老父親:
「你拍過幾百部電影幾百部電視劇,有沒有拿過金像獎?現在我這個獎就擺在台上面!」
2011年謝霆鋒在頒獎典禮上cue到父親,一半挑釁一半示愛
他語氣轉而柔軟下來,「今天我知道他在家裡看電視。不知道為什麼,有些話壓在心裡12年……希望你原諒當年那麼不知天高地厚、沒禮貌的小朋友。可以養大一個這麼麻煩的小朋友,依舊對著大家笑臉迎人,你才是最佳男主角的父親。對不起。」
他眼睛裡似有淚光,卻又竭力把情緒壓下去,對著電視螢幕前的父親,深深鞠了一躬。
這個31歲日漸沉穩的男人,與其說是跟父親和解,不如說是百折千回之後,懂得了跟年少時不快樂的自己和解。
沒想到8年後,謝賢還真就獲得金像獎終身成就獎,不知道評委是不是故意的……父子倆這一場較量,也以幽默告終
而謝賢,這些年越發像個真正的老年人了。獨自逛市場,買菜做飯,因為記性差,有三次差點把廚房燒了。
一次節目,謝賢從房間裡拿出一個龜殼,說這隻烏龜是一位老友十幾年前送他的,可惜自己出去拍戲回來發現烏龜已經死了,決定留著這個龜殼給自己陪葬。他說得雲淡風輕,聽者卻心酸。
這個一生放蕩不羈的老男孩,說起生死倒像是在開玩笑
謝霆鋒為他買了車,請了司機,希望他晚年好好享受一下。可他很少坐那台車,霆鋒問他為什麼,他說沒有錢付油錢。霆鋒又說:油錢我付,只要你安全就好。他又說,自己沒有資格坐那台車。
謝霆鋒生起氣來,正色道:「你的資格是:第一,你是你,謝賢;第二,車是你兒子送你的,你怎麼會沒資格呢?!」
《十二道鋒味》錄製時,罕見地把老頭請來了。他參加了三次。第一次,生疏有距離感;第二次,開始開玩笑了;第三次,已經向兒子求關心了。
《鋒味》中,謝賢已經不再掩飾自己對兒子的依戀
父子倆和主持人圍著篝火吃東西聊天,問到未來的打算,謝霆鋒說:「明年的這個時候,(和爸爸)一起背著背包,去一個奇怪的島,過一些很少過的生活。」
謝賢碎碎念:「快點啊,要不然這天我等不及……我也要去見我爸爸了。」
謝霆鋒溫和地懟他:「很煩,老是說這個事情。」謝賢笑道:「人都是要走這條路的嘛。」
看到這裡,我有些淚意。
如今的謝霆鋒有了溫和、鬆弛的一面,似乎也學會了妥協
別人眼裡的浪子或才子,最終不過是那個想要回到父母身邊的平凡孩子。
謝賢越來越像尋常人家的爺爺。說到謝霆鋒離婚後每次去看兩個孩子總是難捨難分,忍不住哽咽。
從前那個風流倜儻的謝賢,這幾年很多次在人前流露傷感
人真的要等到一定年紀,吃過足夠苦頭,才能切身體會血濃於水的感受,實現父子母女的最終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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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回張柏芝。
2012年鋒芝離婚時,Lucas和Quintus兄弟倆一個5歲一個2歲。兩年後,謝霆鋒在香港中環地段買了4億的商鋪,表示將來留給Lucas,又給兩個兒子成立了3億的教育基金。
平心而論,他並不是個不稱職的爸爸。但無疑,在陪伴孩子成長的路上,張柏芝付出最多。
近些年,張柏芝的重心一直放在Lucas和Quintus身上
作為演員和女人,她當然是非常不完美的。
出道多年,情商經常被詬病,說好聽點是真實率性,說難聽點是任性妄為。加上讀書不多修為不足,儘管有老天賞飯吃的美貌和靈氣,卻落得事業情路雙雙坎坷。
但從她瘋狂愛孩子這一點可以體會,這一切的性格弱點,都來自缺乏安全感。
母親戴莉莎是中英混血,漂亮得像個洋娃娃,一顆瑪麗蘇少女心始終在顛沛流離。前後嫁了四次,跟張柏芝父親的婚姻是第二段。直到50歲還參演三級片,引起巨大爭議。
張柏芝的媽媽戴莉莎,前後四次婚姻。拍過三級片,當過網約車司機,也和男友一起在麵包店做過服務生,經歷也是起伏跌宕
張柏芝父親張仁勇,人稱「江湖猛人」,因為常年留鬍鬚,綽號又叫鬍鬚勇,江湖氣重,嗜賭成性。
這對夫妻,在10年的婚姻中激烈吵打。張柏芝回憶中,父母一吵起來就很兇,她很害怕,總擔心有什麼不幸的事發生。可沒多久父母又和好如初,讓她覺得驚訝,她無法理解這樣的關係。
張柏芝說,媽媽懷她的時候就想墮胎,她逃過一劫生下來,長到2歲,媽媽的一對朋友夫妻倆不育,想把她賣給人家帶去美國,糾結許久終究沒捨得。
父母在張柏芝9歲時離婚,其他兄弟姐妹都哭,只有她贊成。
直到女兒已經23歲,張仁勇還因欠了一屁股債,遭人滿街貼大海報追債,張柏芝又被無辜捲入,對方甚至以「姦殺」威脅,幸虧向太夫婦出手相救。
張柏芝和她的「社會人」爸爸
張柏芝很小就打工貼補家裡:當酒樓服務員,在歌廳當招待,甚至去幫工做裝修……她抽煙喝酒,當觀眾把她當成玉女偶像時,她不屑:我從來就不是玉女!
母親的爛攤子要她收,父親的一堆債要她還,兩個弟弟也是她幫襯著帶大,張柏芝無形中承擔了家庭中媽媽的職責,可她被虧欠的,誰又能補償?
這樣的「勵志人生」,難道不是一種巨大的虧欠?
謝霆鋒曾在採訪中表達過,張柏芝婚後對他,從金錢到行蹤到感情,控制都非常嚴。只要醒來見不到他,就會哭著找他。
適度的依戀,是情濃;過度的依戀,就是枷鎖了。
因為從小沒有被好好愛過,她的一切激烈、執拗、缺乏分寸感,都是在竭力索愛。
偏偏謝霆鋒,他也是那個孤獨的男孩啊。兩個從小被家庭責任綁架、親情饑渴的孩子,縱然曾經深情,又怎麼能無師自通呢?
所幸他倆在分開後,都正在用自己的方式,用血緣親情與過去達成和解。謝霆鋒是通過對父母的寬容與體諒;張柏芝是通過生養和陪伴孩子長大。
從這個角度說,她第三胎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其實並不重要。
今天Lucas的怨懟,不過是每一個感到孤獨的小孩,發出的一次求救信號。歲月很長,只要你用心看見、聽見,一切彌補都還來得及。
應了那句話:幸運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
——若你覺得不知所云,那我為你開心,說明你一直被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