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兵式里讓你心潮澎湃的人,都在他的故事裡 | 重溫麥家《解密》

2019-10-23   新經典

麥家至今記得動筆寫《解密》時的場景。

1991年7月,北京魏公村,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臨近畢業,大部分與麥家一同在89年入學的學生已經找好工作,正為即將到來的離校日奔走忙碌,27歲的麥家卻表現得迥異,用他自己的話說,是「開始發神經」。他突發奇想般地攤開稿紙,暗自定下目標,決意在畢業之際寫出個「大東西」。這就是《解密》的最初。

麥家, 1986年開始寫作,著有長篇小說《解密》《暗算》《風聲》《人生海海》等。2008年獲第七屆茅

當時年輕氣盛、胸有成竹的麥家還不知道,這個「大東西」要經過一而再再而三地修改,直到11年後,它的第17稿才能與讀者見面。2002年《解密》終於出版,那年麥家38歲,人生已然歷經諸多輾轉變動。於是便有了小說最後一頁令人感嘆唏噓的「1991年始於北京魏公村/ 2002年8月畢於成都羅家碾」。其間他也曾多次想過放棄,並已經著手將書中的幾處情節改寫為短篇小說發表。《解密》出版後,這位尚名不見經傳的作家傾注十餘年心血的作品,還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為更多讀者廣泛知曉,它在等待一個更好的契機。

2019年《解密》再版,如今回看,麥家感嘆「一點不誇張,我寫《解密》的過程,已接近西西弗斯神話」。可他應是會感激當初執拗的自己「不合時宜」的決定,他亦會感謝那11年間西西弗斯式的寫作歷程,那一次次從退稿的打擊中振作的韌性,那推翻過往重新來過的勇氣,都是驚人的。「麥氏英雄」的篇章正是從彼時的「任性」起,又經曆日後的「韌性」,才緩緩拉開序幕,逐漸變得家喻戶曉。

因此,《解密》對麥家有著極其特殊的意義,知天命之年的麥家談及《解密》時,飽含深情地說道:「重讀《解密》,一種陌生的感覺撲面而來,觸手可及:既是冰涼的,又是熾熱的;既猶豫,又大膽,仿佛行走在暗黑的老宅里。我感激這種相逢,因為時間,我成了自己的陌路人。《解密》幾乎是我青春的全部,我命運的一部分;是我本真本色的苦和樂,也是我不滅的記憶。」

《解密》(2019版)封面

「今天我們的寫作過分慾望化,自私自戀的東西太多」

1981年,17歲的麥家考入解放軍工程技術學院無線電系。畢業後,他被分配到情報部門工作,從此和軍營結下了不解之緣。雖然麥家僅在這一工作崗位上待了八個月,但正是因為這短短的八個月,他結識了一群特殊的軍人,他們便成為麥家日後在多部作品中書寫與歌詠的對象。

《解密》一書的主人公就是這樣一位特殊的軍人。故事中,身世多舛的數學天才容金珍,因為非凡的才華被招募至秘密單位701,破解一部極其困難的密碼「紫密」。這項工作把人類眾多精英糾集在一起,只是為了猜想由幾個簡單的阿拉伯數字演繹的秘密,這聽來似乎很好玩,像場遊戲,然而包括容金珍在內的人類精英卻都被這場遊戲折磨得死去活來。有人說,他們每個人都像一顆超新星,一生僅有一次爆發的機會,曇花一現般綻放耀眼光輝,此後便不斷衰減,直至隱沒不見。

在麥家看來,這是一群在喧囂中依然像磐石一樣堅定、安靜的人,一群世俗的陽光無法照射到的人,他們完全生活在常人的認知之外。他們的才華能夠改變世界,卻無法改變自己可悲的命運。

2008年,麥家獲得第七屆茅盾文學獎,他第一時間將這一榮譽與這群卓爾不凡的人分享。麥家在博客中寫道:「這個獎並不是頒給我的,而是給我筆下的英雄們的,這些心懷理想和信念的崇高的人。今天我們的寫作過分慾望化,自私自戀的東西太多,我們的作品中已經很難看到這些讓人溫暖感動的人,我在努力緬懷他們。」當人們還沒有因閱兵式而群情澎湃,開始關注這群崇高之人時,麥家早已用雖是虛構卻不乏真實感的「麥氏英雄」形象,致敬這些「讓人溫暖感動的人」。

麥家(前排左二)軍校照片

「人是世間最深奧的密碼」

「解密」一詞是麥家作品特色的最佳概括:這是麥家作品懸念迭出、層層剝筍式的敘述手法;這也常是支撐作品的故事框架,在麥家的筆下,對謎底的好奇心是推進情節發展的絕佳驅動力;這更是故事背後的精神內核,以理性編寫的密碼無論如何稀奇古怪,總是有解的,而人這一僅憑理性與邏輯無法理解參透的物種,才是世間最難解的密碼。

正是這一特色,令作家蘇童將麥家的小說比作「一隻精美的鐘表」:「活躍的秒針積極地為故事播雲降雨,從容的分針引導讀者徘徊在懸念的叢林深處,而沉重的時針是在暗處運行的,它承擔著作者極其嚴肅的寫作理想:人與時間的對抗之謎底,人與社會的相處之道,不僅在重重密碼里失竊,而且在最牢固的記憶里,遭遇最徹底的遺忘。」

《解密》將這隻精美鐘錶的特色體現得淋漓盡致,當將注意力從敘事和情節的秒針分針上挪開,讀者便會被它們背後靜默而立的時針打動。莫言說:「《解密》為我們講述了一個奇人的故事。這個人的天才與愚笨相映成趣。破譯密碼,是作家設置的考驗奇人的奇境。在這個奇境中,我們看到了人的尊嚴與光榮,人的脆弱與不幸,當然也能看到我們自己的倒影。」

以容金珍為代表的「麥氏英雄」最明顯的特徵,即他們常常是有缺陷的天才,麥家將他們定義為「弱的天才」。

「天才之所以成為天才,是因為他們一方面將自己無限地拉長,拉得細長細長,遊絲一般,呈透明之狀,經不起磕碰。所以,大凡天才都是嬌氣的,如世上所有珍寶一樣。」

容金珍智力超群、天賦異稟,是毋庸置疑的天才。可在生活面前,他卻是愚笨的。他全情投入破解密碼的事業,卻被人情世故的樊籠困住,又被自己的清高與傲氣牢牢鎖住。「他是他自己的犯人!」容金珍在日記中這樣寫道,他的清高與傲氣在此處也可見一斑。在發現無情的真相後,他無法坦然承認「我是我自己的犯人」,以第三人稱認輸已是他的底線。

天才的專注與缺陷常令他們無法被周遭的人所理解,於是他們便成了旁人眼中的瘋子。在《解密》中,麥家證明了「天才在左,瘋子在右」也許並不是偽命題。天才與瘋子看似高度對立的兩極,卻能在無窮遠處交會,他們是莫比烏斯環的「兩面」——其實是同一面,差別只在觀察者的角度。

「瘋子無所畏懼,因為他們不知什麼叫可怕;天才也是無所畏懼,因為他們有一口上好的牙和一顆堅硬的心,一切可怕都會被他們鋒利的牙咬掉,或被堅硬的心打開。」

天才與瘋子界限的模糊也許為1991年的麥家做了最好的腳註,這也是一幅麥家的肖像畫:他孤注一擲,他慣於「發神經」,他無所畏懼。這樣的他到底是因為不知什麼叫可怕,還是因為有一口上好的牙和一顆堅硬的心,時間已經給出答案。

如今,《解密》再版,麥家談及這部作品,像是在向人介紹自己心愛的孩子,他的心頭肉。這個孩子早年叛逆,又常常碰壁,令他操碎了心,成年後,他愈發懂事,終於在這個社會上占有一席之地。於是老父親麥家向人說起他時,語氣中少不了欣慰與驕傲:他已經會講三十多種語言,去過上百個國家和地區。

《解密》部分海外版本封面

只是,麥家還是放心不下,內心除了「沾沾自喜」,也少不了要惴惴不安,時時挂念。當「《解密》的讀者已經會講三十多種語言,零散在上百個國家和地區」,當《解密》被《經濟學人》盛讚」終於,出現了一部偉大的中文小說。這部作品的節奏,它生動的敘述,它極新穎的故事,是中國小說中獨一無二的」,他仍是對這個出了遠門的孩子滿心牽掛:「它在尋求更多讀者的合作,那些遠遙的生人陌客,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誤解它,歧視它。」

書中,容金珍能解開最複雜的密碼,卻被人心難住。作為一位作家,麥家一面破譯文字的密碼,一面正以自己的方式探問、接近著「人」這最深奧的密碼,用文字叩擊人心,傾聽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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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盾文學獎得主麥家的首部長篇小說

• 被譯為33種語言,數十種版本風靡全球

• 人是世間最深奧的密碼

《解密》為我們講述了一個奇人的故事。這個人的天才與愚笨相映成趣。破譯密碼,是作家設置的考驗奇人的奇境。在這個奇境中,我們看到了人的尊嚴與光榮,人的脆弱與不幸,當然也能看到我們自己的倒影。——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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