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幾,老幾,老幾……

2019-07-14     老家許昌

【陳香舊事】

你算老幾?‖老家許昌

文‖陳世傑

「老幾,咱下地補玉米苗兒吧!」

「老幾,今黑兒喝紅薯糊肚吧!」

「老幾,將家裡的二斤白糖給咱媽提去吧……」

老幾,這個不倫不類的稱呼,是媽的外號。爹叫得理直氣壯,媽應得理所當然。

媽的外號是自己給自己起的,爹功不可沒。

媽和爹感情甚好,是村人公認的「模範夫妻」,但居家過日子,鍋碗瓢勺不免磕絆。多年前的某一天,不知因啥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爹媽在「青藤漫籬笆,雞鴨對情歌」的小院裡你一言我一語、低一聲高一聲地打起了「嘴官司」。


上過高中的媽辯口利辭,不管對否,她總能引經據典講得一套兒一套兒的。她一句接一句下餃子似的道理(當然也有不少是謬理),常常說得當小學語文老師的爹節節敗退,啞口無言。實在氣不過,手足無措的爹就會故意繃緊嘴唇,瞪圓他那雙比杏仁兒大不了多少的眼睛,猛地伸出巴掌佯裝打媽。

這下爹可戳了馬蜂窩!

舌燦蓮花的媽先抬眼掃掃爹懸在半空的巴掌,再瞅瞅爹黑成一團的臉,雙目一下子浸出了圓潤的水珠。媽用右手食指指向爹的鼻子,聲音立即提高了很多分貝:「你打你打,你算哪塊兒地里的蔥呀,你充什麼大瓣蒜呀,從小到大,連俺爹俺媽都沒捨得打過我,你敢打我?你算老幾,你算老幾?……」話未說完,媽眼中那透明的精靈便跳得爭先恐後。

說來也怪,只要媽把「大珠小珠落玉盤」這個殺手鐧使出來,爹立馬六神無主,他像瀉了氣的皮球,「唉——」地長嘆一聲,一耷拉眼皮,一收碩大的手掌,背著手扭臉便走,任媽在背後嚷東叫西,嗚嗚咽咽,他再不接話茬兒。

惦念著媽的爹在房前屋後轉轉悠悠了幾圈後,便咬著嘴唇低著頭返回院子。他故意從媽的身邊蹭過,進屋掂出個靠板木凳,隨手放到媽面前的屋門台階邊。

爹貼著板身坐在凳上,十指自然交叉放在腹部,仰起了頭眯縫了眼舒舒服服地曬太陽,時而,爹會微張著眼偷偷瞥瞥媽。隔一會兒,爹憑藉後背和腳尖配合的力量,以木凳的後兩隻腿兒為支撐點,將木凳的前兩隻腿兒提離地面,爹的上身粘著靠板愜意地前後搖晃。那邊媽用袖頭兒抹著淚水,這邊木凳「吱吱呀呀」把歌唱得不懷好意……

直到口乾舌燥的媽啞了火,爹才舒了一口氣,他裝模作樣伸個懶腰,起身提著凳子進屋,爹邊走邊學著媽的腔調甩出兩句加工過的豫劇唱詞:「劉大哥講話理太偏,誰說女子不如男;男子打仗在邊關,女子哭哩叫人心亂……」

爹媽別有風趣的拌嘴片段,在我家雖發生不多,但過程結局次次類似,先以爹的敗走麥城而中斷,再以爹的戲謔妥協而收場。當別人當著爹的面兒說他是名副其實的「氣(妻)管嚴兒」時,爹總是紅了臉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懂啥?」

後來,不知是醍醐灌頂,還是受了什麼世外高人指點,當爹媽再不小心遭遇「嘴戰」時,一向循規蹈矩的爹突然改變了硬碰硬的低級戰術,變得圓滑乖巧起來。

他察言觀色,在媽即將故伎重演的一剎那,他總會恰到好處地主動奔上前端起媽纖柔的右手,掰直媽的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子,大聲連叫著「你算老幾,你算老幾……」之後,爹的聲調一路走低,嘴裡的話也漸漸簡化成了「老幾,老幾,老幾……」

這一串頗似迴音的呼聲一響,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媽眼中那些金豆豆兒像遇見了剋星,只在眼眶裡轉呀轉,再也不好意思掉下來了,媽前三皇后五帝的大道理也講不下去了,慢慢氣也消了,有時還忍俊不禁,衝著爹「哧哧哧」直笑。媽眼眶裡哪是淚呀,那分明是調皮的小彈珠在你擠我扛玩雜技呢!

這一下,爹似乎抓住了媽的「軟肋」,他索性就直接稱呼媽為「老幾」了。奇了,自此「老幾」一叫,爹媽幾乎再沒拌過嘴。這一叫不當緊,一下子叫了30多年,現在60多歲的爹還一口一個「老幾」親熱地叫個不停,剛開始媽還有點兒不好意思,現在已經順其自然了,要是哪天爹不叫,她才覺得不習慣呢!

【作者簡介】陳世傑,只是歌者,只是文者,只是過去的記錄者,只是現在的表述者,只是夢想的耕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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