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夜裡下起了雨。瞥見書桌前黃志強老師的相片,想起了魯迅的《藤野先生》里的一句話:不知怎地,我總還時時記起他,在我所認為我的師之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給我鼓勵的一個。
我沏上一杯咖啡,端坐在電腦前,聽著《Season in the Sun》,那些陽光燦爛的日子慢慢地浮現……
黃志強教授
早在原第三軍醫大學讀書時,不時聽聞許多中國工程院院士、普通外科學專家、「膽道之父」黃志強教授的傳奇故事:在西南地區率先開展了心臟直視、開顱、頸動脈瘤切除等當時高難度手術;切膽囊出血不超過半塊紗布(在沒有電刀的時代)等等。可惜在漫長的6年求學時間裡一直無緣見到心目中的偶像——我入學的前一年,黃老已遠赴北京到解放軍總醫院工作了。
大學最後一年在新橋醫院實習時,肝膽外科的楊主任帶教我們去觀摩遲彥幫院長的肝臟手術。遲教授是傳聞中的黃老幾個高徒之一。當9點半我們興致勃勃地換好洗手衣準備進入手術室時,遲院長已經笑眯眯地端著切除的左外葉走出來給家屬看標本——手術主要步驟已經完成,只觀摩到了他的助手關腹。
總是夢想有一天近距離地學習黃老的手術,能在黃老身邊學習和工作,親身聆聽大師教誨,那是多麼令人神往!
那時最喜歡哼的一首歌:
夢想,你站在我的前方,擋住我的去向
夢想,聽起來多麼迷茫,我卻不彷徨
每當,我走進夢想,你在我身旁
每當,我走出夢想,你卻不知去向
……
夢想,我分秒都在等待,今夜走入夢鄉
夢鄉,因為裡面有你,所以我才嚮往
運氣在不經意間降臨。畢業分配時,我因總成績第一,幸運地被解放軍總院的幹部處選中,分科時我便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肝膽外科。
那些天最喜歡的是周華健的歌——《最真的夢》。
興高采烈地跑到外十二科報到。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會議室正在進行的是多學科聯合會診——關於巨大肝腫瘤且合併B肝小三陽患者的術前討論。聽著各位超聲、CT和血管造影科主任的發言,我暗暗佩服:到底是頂級醫院,每位教授對腫瘤的影像特點分析得絲絲入扣,頭頭是道。
最後,一位白髮的慈祥老人站了起來——我仰慕已久的黃志強老師!他個子很高,聲音卻很小。我使勁向前豎起耳朵,最後的診斷聽得真真切切:
應該不是肝癌,肝血管瘤可能性最大。
10天以後,病理報告出來了。
旁邊的進修老師醫讚嘆不已,太神奇了!
神奇的不止這一點。
曾被認定為胰腺癌晚期的患者被黃老診斷為局灶性胰腺炎,四年後患者前來送錦旗感謝;
被診斷為十二指腸癌的患者到黃老那裡確診為環狀胰腺,手到病除;
年輕女教師術中膽道損傷,7次手術均為成功,經黃老第8次手術後去除病痛,複查時眉清目秀的模樣令人無法相信她就是幾個月前被病痛折磨得像蘆柴棒似的患者;
……
慢慢地,我發現了黃老更多的不同:
讀片的時間遠遠多於發表意見的時間;
經常會注意到大家都沒有觀察到的問題;
查房時惜字如金,幾句話甚至幾個字,可往往是大家絞盡腦汁而不得其解的答案。
幾個親身經歷的故事,如今仍歷歷在目。
1.斯卡帕筋膜的故事
畢業的第二年,我在師干病房做住院醫生。
一個肝門膽管癌的師干患者術後7天突然出現右下肢體水腫,外科部領導很重視,立即組織相關專家會診,很快就確定了診斷:右下肢深靜脈血栓形成(當時還沒有高頻超聲)。第一次遇到這種在書本上學習過的病例,我既興奮又緊張,趕緊學習了黃家駟所著《外科學》上的相關內容,按會診意見限制患者下床活動,開始應用「蝮蛇抗栓酶」溶栓治療並仔細觀察患者的病情變化。
幾天後,在黃老每周一次的查房時。我自覺這個患者病情已經很明確了,就簡要向黃老報告一下,準備重點彙報另外一個疑難患者。
黃老仍像往常一樣,沒有說話,慢慢走到這個患者床邊。打開腹帶很認真地進行腹部查體。
一群人圍在旁邊,納悶:黃老沒上這台手術呀!
一會兒黃老問了一句:「術後腹水是不是很多?」
神奇了!早上我剛換的藥,腹帶又沒有濕,老先生是怎麼看出來的?我便將拔出腹腔引流管後因腹水太多,請教上級醫生後將腹壁引流管口縫合的過程老老實實地報告了一遍。這時,我心裡還有點小得意,縫得還是很好看的,而且再也不用一天換好幾遍浸濕的腹帶了。
黃老看完後默默地走出病房,我們一起跟了出去。
走廊里,他停了下來,毫無徵兆地問:
「你們誰知道斯卡帕筋膜和分布範圍?」
今天怎麼考解剖呢?
看大家都沒回答,我仗著當時畢業時間不長,應用解剖學知識還未全還給老師,磕磕巴巴地背了一遍。
心裡小小得意了一下:大師面前沒掉鏈子。
「解剖學得不錯。」黃老露出難得的微笑,
快樂呀!老先生很少誇獎人的!
高興勁剛剛持續10秒,就被教授莫名其妙地問傻了。
「接下來你應該知道怎麼辦了吧!」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黃老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藥方就是:拆除引流管口縫線,外接假肛袋,口服呋塞米,停用抗凝藥。
送走黃老,拿著換藥包來到天天換藥的患者床邊。仔細觀察,發現只有右側腹壁、右大腿及陰囊腫脹,而且皮下已開始淤血了!右小腿是一點也不腫的......
腫脹範圍與右側斯卡帕筋膜的分布範圍一模一樣!
我恍然大悟!
分明是因為幾天前腹水過多,而患者腹壁脂肪層厚,拔管縫合引流管口時縫合過淺未達肌肉層,導致腹水滲入腹壁淺筋膜……
雖然換了十幾次藥,但我從未想過深靜脈血栓以外的問題!要是按原方案繼續抗凝,皮下淤血只怕會越發加重,要是再繼發感染,後果不堪設想!
我羞愧不已!
平時引以為豪的解剖都是紙上談兵,是躺在書本上的「死知識」。
我深深震撼!
對一個與己素不相干的患者,黃老這樣的「大家」能細緻入微、一絲不苟地親自查體,給我上了難忘的一課。
2.發燒的故事
一個肝膽管結石行膽腸吻合T管引流的患者,術後反反覆復寒顫高熱一個多月。
做了許多遍CT和經T管膽道造影,沒發現一點殘留結石和膽腸吻合口狹窄的跡象,也沒有腹腔感染徵象。
主刀醫生帶著我每天都往返在藥房和感染科之間,把當時最好的抗生素都幾乎用了一遍。
然而患者還是高燒不退。
望著患者日漸消瘦的軀體,除了物理降溫、間斷激素退熱等對症治療外,我一籌莫展。
我甚至懷疑是瘧疾?間日瘧?
當時正準備考研,每天晚上,我都在清靜的師干病房複習。那日,我偶遇黃老到病房看另一位患者,趁機向他彙報了這個病人的病情和我的懷疑。
黃老查看了膽汁的顏色,問了膽汁的量,默默地走出病房。
走廊里,黃老遲疑了一下,什麼也沒說。
看來黃老也覺得棘手了?
又踱了一個來回,黃老吩咐我將所有的MRI、CT和膽道造影片子送到他的辦公室。
第二天一上班,接到王燕生老師(黃老秘書)的電話:
「黃教授請你把13床的T管拔掉。」
什麼?拔掉?!
是不是聽錯了?雖說已是術後近40天了,拔管應該比較安全。可是帶著T管膽道減壓還高燒呢,拔管後膽管炎豈不是雪上加霜?
不行,再核實一遍。
王老師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了黃老的原話:
「請段醫生拔掉13床的T管!」
一時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既然老師發話了,理解了要執行,不理解也得執行。
拔管之後,當天沒有發熱,患者竟舒舒服服一口氣睡了近12小時。關鍵是以後一連10幾天,再也沒有哆嗦了。
我反覆默念了幾十遍黃老的十二字真經:解除梗阻,去除病灶,通暢引流。
但依然還是不明白。
借著去黃老辦公室取回片子的機會,我忍不住請教:
為什麼拔了T管膽管炎就好了?
停下正在繪圖的筆(黃老著作中的手術插圖幾乎都是老人家自己繪製的),黃老微微一笑:
「把片子重疊起來看一下。」
抱著一大摞看過十幾遍的片子,我在看片燈上把所有的造影片子又來回看了幾遍。
仍然還是沒見一粒結石,沒見一丁點兒狹窄。
「再看幾遍。」
將手術前的MRCP與術後的膽道造影片疊加,等等,我發現了什麼?!
所有的術後造影片子裡,右後膽管都未顯影!
慢著,讓我再想想。
茅塞頓開!
原來之前大家都將造影片中5段的膽管默認為右後肝管了,而且T管的一個橫臂太長,正好將右後膽管開口堵塞了。
膽腸吻合後,半通不通,必燒無疑!
黃老反覆強調右後膽管的重要性:
肝門部「三支」肝管,「一個都不能少」,術中一定要將所有肝管開口都找到!
他常常引用的名言是:
「一個好的醫生相信自己看見的,而差的醫生往往只看見自己相信的。」
這次,我真真切切地理解了。
3.腹水的故事
十幾年後,經治了幾百例肝移植的我自認為積累了豐富的手術和圍手術期管理經驗。
一個重度酒精性肝硬化的患者接受了肝移植手術,術後恢復異常順利,不到2周就順利出院了。出院時雖有少量腹水,但這在移植術後早期恢復過程中很常見,醫囑口服氫氯噻嗪和安體舒通繼續對症治療。
一個月後,移植協調員向我反映該患者還有腹水,而且利尿藥一減量就增多,一直不能停藥。
我也沒太當回事,讓其繼續口服利尿藥。
可是過了半年,還是如此。
而且,令這個男性患者非常苦惱的是雙側乳房也逐漸增大了(長期服用安體舒通會導致乳房增生)。
將患者收入院,一頓排查。
肝功很好,心功能,腎功能也沒問題。
肝內外門靜脈通暢無狹窄,三支肝靜脈、肝後下腔也很通暢。血管沒問題。
難道是感染?腫瘤?
腹腔鏡檢查。鏡下見腹腔幾無粘連,化驗排除了淋巴漏或乳糜漏。
有氧、厭氧、真菌培養,均是陰性。
未見腫瘤跡象,腹水脫落細胞檢查也未見異型細胞。
……
受不了病痛折磨,在查房時患者哭求:「能不能請黃院士給我看看?」
那時黃老已經近90歲高齡,忙於撰寫書稿,已較少來臨床一線。醫院和科室考慮其身體原因,已經將例行每周的查房取消了。
但他的生活一如既往,仍然是典型的「兩點一線」:
不是在家裡,就是在辦公室,要不就是在家和辦公室之間的路上。
「請黃院士看一眼就行,我死了也認了!」經不住患者的苦苦訴求,我只好帶著患者和檢查的片子按下了院士辦公室門口的開關(黃老晚年聽力下降,王老師就在辦公桌前安了一盞燈替代門鈴)。
放下寫字板的筆(黃老的著作都是他自己一筆一划通過寫字板輸入電腦的,就連PPT也是自己在電腦上親自做的),看了一會片子,緩緩說了一句話:
「qi靜脈開放了,請王茂強主任看吧。」
回來的路上,一臉不解的患者問了我好幾遍:
「老先生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能治好嗎?」
問我,我問誰?我的腦子還糊塗著呢。
老先生是不是眼花了?片子我自己看了許多遍,肝移植患者新肝的肝圓韌帶術中都切斷了,臍靜脈怎麼會有擴張開放?而且患者除腹水外幾乎沒有門脈高壓的表現,找介入科王主任做什麼,做TIPS?沒適應症啊!
廉頗老矣?
沒敢往下想。
只好顧左右而言它,支支吾吾拉虎皮做大旗:
「王主任也是個牛人,你放心吧。」
聯繫好王主任後,因要幫助兄弟單位開展親體肝移植,我出差到外地幾天。
……
一周後回來剛一上班,患者就來找我要辦出院。
難道失望至極,要轉院?
「謝天謝地,腹水沒了。」
「真象你說的,王主任真是大牛!」
「黃院士,太神了!華佗再世!」
一頭霧水的我趕緊調來病歷一看,王主任給患者做了下腔靜脈造影,用了一個球囊輕輕地擴了一下。
莫非老先生說的不是臍靜脈,而是——奇靜脈!
洞天石扉,轟然中開。
奇靜脈和半奇靜脈同在腹膜後腹主動脈兩側,是病理狀態下下腔靜脈阻塞後下肢和腹腔器官匯入上腔靜脈的代償性靜脈。
腹水的真正病因是肝上的近心房段下腔靜脈膜性狹窄。在肝移植前就與肝硬化同時合併存在的,術前腹水原本就是雙重因素的共同引起的。術後則主要是布加的原因導致腹水總是尾大不掉。
這種膜性狹窄本是最容易治療的一型布-加式綜合徵,對王茂強主任來講,很是簡單。
大師之所以是大師,就在於他總能在更高的層次和更廣的領域觀察思考。
4.檯燈的故事
那年出門診,遇到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帶著七十多歲顫顫巍巍的母親看病。見到我就說,老太太4年前因膽囊結石在外院切除了膽囊。自從膽囊切除以後就沒過一天好日子,吃一點飯就會腹痛一兩個小時,終日只能吃稀飯鹹菜,還不敢多吃,幾年間體重竟掉了40多斤。這些年做了幾十次超聲和肝功生化,還在幾家大醫院做了CT和核磁,結論都是沒病。
老太太有氣無力地說:他們都說我沒病。我對天發誓,真是餓得心發慌,可是一吃就很難受,實在是不敢吃啊!
仔細閱讀了幾十頁門診病歷,不乏業內知名大師做過診治;又反覆看了所有的超聲報告和影像片子,膽管不擴張,也沒有結石,轉氨酶、膽系酶、膽紅素都正常,就是白蛋白低。認認真真地查了一遍體,沒有壓痛和反跳痛,也查不出明顯的體徵。
實在不忍心用「膽囊切除術後綜合徵」打發,可我抓耳撓腮半天,還是找不到什麼病因。似乎CT顯示胰腺略小,說不定多少有點慢性胰腺功能不全,就開了幾盒剛上市的新藥「胰酶腸溶膠囊」,告訴老人這是新上市的進口藥,全當心理治療了。
沒想過了1個月,兒子特意從大連到北京找我:他母親吃了我開的藥後情況有了一定的好轉,疼痛有所減輕,可以喝兩碗稀飯吃一小碟鹹菜。
胰酶當然不是神藥,我更不是「藥神」。只是我想不明白:胰酶為什麼有效?為什麼檢查都發現不出異常?以後再碰到的這樣的病人怎麼辦?
我下決心找黃老看看。
黃老看過資料,問出了患者術前曾有兩次發作性對穿性腹痛和一過性黃疸的病史,特別看了膽囊切除術前的超聲(膽囊結石伴大量泥沙),仔細看了CT和MRCP,證實了胰腺有輕度的萎縮。
黃老給我們分析了病情:
術前一過性的排石過程,雖沒有結石殘留到膽管,但小結石通過時是可能造成了十二指腸乳頭的損傷(一般為2、3mm大小的泥沙樣結石,太大到不了乳頭,太小則容易通過乳頭),反覆損傷形成纖維性瘢痕,管道縮窄,乳頭括約肌失去調節能力。儘管乳頭縮窄可能只有針尖大小,膽汁胰液仍可緩慢通過,一般也不會引起黃疸和膽胰管擴張。
乳頭內有膽胰管共同開口,進食後膽汁胰液分泌增多,單位時間內排泄障礙造成壓力增高,產生進食後症狀,以上腹痛(胰腺)及對穿痛(十二指腸及膽道)為主。長此以往,還造成慢性胰腺炎及胰腺萎縮。口服胰酶後,因腸道胰酶的負反饋調節作用,胰腺本省的胰液分泌減少,胰管張力減低,胰腺症狀相應緩解。
縮窄性十二指腸乳頭炎(現在改叫SOD)的特點,一般常見於泥沙樣結石,有過不典型的排石過程(嚴重就造成胰腺炎了),切除膽囊後失去膽囊對膽道壓力的緩衝,進食膽胰管壓力增高可能會產生比術前更明顯的症狀。禁食則緩解,補充胰酶也有效。
這些分析條理清晰,環環相扣,太有邏輯性了!不由得深信不疑。可我考研看了那麼多書,怎麼從沒看到過呢?忙問這種病在哪本書上能看到?
黃老笑道:「做醫生就像腌泡菜。泡菜想要有味道,你就得泡得時間長。多看文獻,多結合臨床,沉下心來,帶著問題思考。教科書上可沒有現成的答案。你可以帶患者先做檢查求證一下,確定了可通過ERCP和EST解決。」
膜拜!當大家都習以為常,熟視無睹時,老人家卻能「隨手點破」,以深厚的臨床功底令人信服地推理出疾病的病理生理過程,最後藥到病除。
事後,患者的兒子專門到黃老辦公室等了兩小時想表示感謝,無奈黃老堅辭不受。沒辦法,患者的兒子開車到翠微大廈買了一盞立式檯燈氣喘吁吁地扛了過去。
這次,老先生沒再推辭。
2015年4月24日,黃老去世。
患者的兒子立即訂票飛臨北京。他90多歲的老母親一定要來送別,因中風腿腳不便,被大家好不容易勸阻了,但囑咐兒子一定要帶一籃鮮花替她看看那個曾經救她的人……
沒趕上告別儀式,我們帶著鮮花去黃老17層的院士辦公室。
兩台電腦,一台印表機,剩下就是滿屋的書櫃。寬大的辦公桌上還放著影像膠片和校對的書稿。
黑色的皮椅,孤零零地落了些灰塵。
對面牆上,黃老仍似往常一樣,微笑著注視著我們。
望著那熟悉的笑容,我們的眼眶不由得濕潤了。
依稀中,那盞二十多歲的立式老檯燈,依然像往常一樣,靜靜立在那裡,默默等著主人……
患者,
只是黃老一生中,來去匆匆的過客;
黃老,
卻是患者生命里,刻骨銘心的轉折。
來源:解放軍報客戶端 作者:段偉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