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多個著名的與兵變造反有關的歷史事件中,莫不能嗅到刀光劍影中的血腥與殘酷,這背後所牽涉的不斷變化的兵役制度,一直都是歷代統治者最頭痛的事。
兵農合一
所謂寓兵於農,顧名思義,亦農亦兵,作為封建統治者制下百姓,國王分給你土地讓你耕種,你除了要把收成的一部分上繳國家作為田賦之外,還有保家衛國的義務,到了一定年齡就必須要登記,國家有戰事徵召你去打仗時,你要無條件服從。戰時打仗,平時種地。這種做法的優點是兵員數量能得到保證,缺點是兵員戰鬥素養普遍不高。
比如秦朝就將適齡男性登記,分為更卒、正卒、戍卒三種。剛參軍的,每年出來服役一個月。干滿一年之後接受正規軍訓,然後再服役整整一年,之後再派你守邊防當常備軍。基本從15歲到65歲,國家有權隨時徵召你參戰。不好意思,沒軍餉,你自己買武器和衣服。為了提高積極性,商鞅搞了二十級軍功爵位制,按殺敵人數定級別待遇,秦國士兵人人踴躍參戰,勢如虎狼。
募兵制
春秋戰國時候的魏國,名將吳起設計了募兵制。種地的就好好種地,不讓你出來玩命了。不想種地想靠打仗為生的,給你一個職業軍人的機會。背上三天口糧,身披三重鎧甲,帶上輕重武器,半天之內急行軍一百里的,就被稱為魏武卒。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人當兵全家光榮,能當選魏武卒的,全家都可免除徭役租稅,還獎勵田地房產,你還可以一輩子當兵領軍餉。如此制度下的魏武卒,戰力驚人。一舉創下「大戰七十二,全勝六十四,剩下打平的記錄。最狠的一次,陰晉之戰,吳起以五萬魏軍打敗五十萬秦軍。
缺點自然也有,嚴苛的選拔標準導致兵源補充困難。另外,職業軍人一旦遭受重創,國家就會元氣大傷,短時間也很難恢復。馬陵之戰中魏武卒遭齊軍伏擊,元氣受損。
公元前293年,秦將白起大敗魏韓聯軍,斬首24萬,魏武卒基本退出歷史舞台。魏國也一蹶不振。
兵役制度的選擇
就應對連年戰爭的局面而言,兵農合一的制度顯然優於募兵制,它首先解決了兵源消耗問題,然後又解決了軍費開支巨大的問題。魏國募兵制下的士兵雖然戰力驚人,但也要得益於優秀的指揮人員,贏得起輸不起。
後來的朝代,同樣糾結於兩種兵役制度的優缺點。西魏權臣宇文泰所創建的府兵制,其出發點也是為了解決兵源和軍費問題,士兵參軍需自備武器和馬匹。隨著戰事進展,不斷占領更多的土地,然後再把土地分給士兵作為報酬。這個制度一直到唐代達到了鼎盛,可以說奠定了唐朝強盛國立的基礎。
可問題在於,戰爭不會永遠打下去,國家早晚有安定的一天,土地也有分完的一天,再加上均田制被破壞之後日益加重的土地兼并,士兵也失去了賣命的源動力。
一波三折的兵役制度
天寶八載(749),負責選拔徵兵的折衝府,竟然已無兵可交,至此便徹底廢除。可之後面對內外戰事遍起的局面,唐帝國仍然無力應付龐大軍費開支,索性完全依賴藩鎮,節度使帶兵拱衛中央,不過朝廷可沒錢沒糧,為了讓你養活軍隊,乾脆把軍事財政行政大權都交給你。藩鎮做大的結局想必大家也都知道。
宋朝人為了不重蹈覆轍,搞的是募兵制,不過這個朝代比較特殊,竟然招募災民、犯人等來充實軍隊,戰鬥力可想而知。但宋朝皇帝壓根不想地方軍隊戰鬥力有多強,以武將身份謀反立國的宋代歷任皇帝,竟然放任將不識兵,兵不識將的局面出現。
少數民族政權考慮到自身的客觀情況,乾脆搞了一些集合生產、行政、軍事為一體的制度,比如猛安謀克制,八旗制度等。這些少數民族的兵役制度雖然簡單粗暴,但卻有成本低、效率高,便於管理的優點。在建國初期確實能起到迅速增強實力的作用。
但承平日久之後,仍然會出現軍隊腐敗,土地兼并,戰鬥力降低的問題。最典型的反面教材要數清代的八旗制度了,類似於跑馬圈地以及軍功世襲、終身糧餉等特權,確實在建國之初,讓滿洲八旗士兵的戰鬥力爆表。可凡事都是雙刃劍,一旦戰事平息,不到幾代人的時間,就可以讓勇猛無比的巴圖魯後代們徹底淪為提籠架鳥逛茶館的飯後點心。
到了太平天國起義的時候,朝廷竟然只能依靠曾國藩這樣的漢族大臣來帶領湘軍、淮軍去對抗太平軍。
縱向來看,兵役制度確實有逐漸傾向於募兵制的趨勢,簡言之就是軍人職業化的趨勢,建國時兵農合一,建國後漸趨募兵制。
兵役制度的改革
對於封建帝王而言,最大的難處在於兵役制度的改革,國家的發展決定了兵役制度不可能一成不變,但建國之初的制度會培養出一大批有權有勢的既得利益群體,他們會設法阻撓一切可能動搖自己利益的制度改革,甚至不惜起兵造反。畢竟都是一幫天天殺人的主兒,確實不太好管。尤其是跟隨自己有開國之功的宗族勢力,確實忠誠皇室,確實打仗肯拚命,可到後期都會成為改革之路的絆腳石。
這樣看來,兵役制度的變遷與改革,其中所牽涉的賞罰機制,在現代企業管理當中,也能看到相似之處。比如日本松下公司開創的員工終身僱傭制,在一定階段內確實堪稱完美,但近幾年卻也逐漸暴露缺陷。
還是那句話,以史為鑑,可以知興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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