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典,是一種寫作手法,引用經典中的故事、字詞。古人寫詩詞文章的時候,都喜歡引經據典,一來可以簡化寫作,本來需要長篇大論講一個故事,用典故可能只需要幾句話甚至一個詞,就能表達清楚,同時還能豐富自己所想要表達的思想。
用典是一門技術活,用得太生硬,會被認為是掉書呆子,用得不恰當,又會被人笑話。
用典到宋朝到了巔峰,宋人作詩詞,愛用典,無典不歡,蘇軾、歐陽修、李清照這些文學大牛,隨便翻一首詩詞,基本都能找到典故,但相比起辛棄疾來,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用典狂魔辛棄疾
辛棄疾用典瘋狂到什麼程度,他作一首詞,可以做到句句有典,甚至還可能一句詞有好幾個典故,這裡舉個大家都比較熟悉的例子:
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這是一首悲憤的詞,上片著力於讚揚雄踞江東的大魏吳王孫權,和金戈鐵馬北伐胡虜的宋武帝劉裕。下片借用劉義隆冒進失敗,來諷刺當政者看不清局勢誤國,以及表明自己堅決抗金、立志收復失地的態度。
這裡就不做鑑賞了,我們來數一數詞中的典故。
上片寫了兩個歷史人物,引用了兩個故事:起筆江山依舊,但「孫權」那樣的英雄已經難以尋覓,第二句用孫權自然而然引出「舞榭歌台」——榭,就是建在高台上的宮殿,這裡指孫權的皇宮。
接著寫那尋常的百姓街巷,是寄奴曾經住過的地方,寄奴是南朝宋武帝劉裕的小名。自然過渡到宋武帝北伐,劉裕當年,平定內亂,取代東晉,又兩度北伐,先後滅掉南燕、後秦,收復長安、洛陽,差一點點就能收復中原了,這是多麼偉大的功績啊。
如今,劉裕的豐功偉績,也和孫權一樣,消逝在歷史的長河中,再也找不到了。
下片用典更為豐富,開頭「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就用了兩個典故,元嘉草草指南朝宋文帝劉義隆,有克復中原之志,封狼居胥則是用了霍去病的典故,暗指有北伐必勝的信心。但劉義隆卻因看不懂局勢,貿然北伐,以至於三戰三敗,最後只能倉皇北顧。
「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是寫當時的局勢。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又是用典,佛狸是魏太武帝拓跋燾的小名,劉義隆北伐的對象就是他。拓跋燾南下在瓜埠山建立了行宮,被後人稱為佛狸祠。神鴉社鼓是指吃祭品的烏鴉和祭祀的鼓聲,這句詞是說,此時的老百姓,都以為佛狸祠是供奉神靈的地方,卻不知其實是侵略者的行宮。
最後「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典故就不用多說了,大家都很熟悉,辛棄疾用廉頗的典故,一是為感嘆廉頗老將軍的不易,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表明,我雖然已經年邁,但依然像廉頗一樣,老當益壯,可以為國征戰。
大量用典,是辛棄疾詞最大的特點之一,這首詞,幾乎句句用典,而且典故中還有典,用得貼切靈活,恰到好處,每一處典故銜接地天衣無縫,既緊扣主題,抒發了自己的心意,增強了說服力,順帶還「炫耀」了自己的學識。
最可怕的是,這還不是辛棄疾用典最多的作品。
可怕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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