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說圓一個定律,量身打造一個故事:諾蘭的迷失

2023-07-28     安茜聊生活

原標題:為了說圓一個定律,量身打造一個故事:諾蘭的迷失

上映一周時間,克里斯多福·諾蘭的新片《信條》(Tenet)的口碑已明顯呈現兩極分化的趨勢。從目前的分數來衡量,IMDB7.9、Metacritic69的評分,爛番茄74%的新鮮度,《信條》可能算不上諾蘭迄今為止的巔峰之作。

《信條》

大批觀影者糾結於「看懂」還是「沒看懂」,把片子一刷再刷,甚至有不少影評人形成萬字論文,對影片原理、邏輯進行細節剖析,群體堅強捍衛諾蘭「時間管理大師」的寶座。與此同時,「炫技」、「形式大於內容」等質疑的聲音也不時對這場後疫情時期的銀幕狂歡潑著冷水。

熟悉諾蘭作品的人不難發現他對電影與時空關係的執迷,他常常遠離我們習慣的觀察視點,居高臨下地俯瞰事物全貌,然後剪碎時間、重構空間,還原他自己的理解。這在二十多年前他早期的短片作品《蟻嶺》中就可見一斑。螻蟻般被追打的,原來是微縮的自己,而不斷有更加龐大的自己毀滅眼前的「螞蟻」,無窮無盡,短小的篇幅里呈現出讓人細思恐極的絕望循環。

《蟻嶺》

在這之後,《記憶碎片》的線性逆推、《盜夢空間》的垂直套疊、《星際穿越》的五維空間,諾蘭不斷豐富著電影的時空法則,通過它們構建起一個個奇異的世界,刷新著觀眾的視聽經驗,同時挑戰他們的記憶力、理解力、想像力……

《記憶碎片》

直到《信條》對時間鉗形運動的設定,熵增熵減、正向逆向,其複雜程度在既有的「諾蘭法則」中達到了金字塔尖的位置,突破性、顛覆性不容否定。但另一方面,對規則創造的痴迷是否已經讓諾蘭的電影重心偏移,技法和技術不再服務於故事,而是為了自圓其說一個定律,才「量身」打造一個故事?

《信條》是一部怎樣的電影?諜戰、科幻、懸疑、驚悚……它被貼上了眾多標籤,但我觀影后直覺想到的,其實是「動作」。《信條》講了一個怎樣的故事?它很容易被拿來和《盜夢空間》《星際穿越》作對比,但我恰恰覺得他的故事更接近於諾蘭執導的「蝙蝠俠」系列。別問,問就是拯救世界。

《盜夢空間》

《信條》里的拯救世界,諾蘭當然不會滿足於DC漫畫里那麼直給的英雄模式,他用時間的正逆建立起多重敘事的通道,讓無名英雄穿梭於時空,立體地拯救世界。如果將時間的通道精妙組織,的確可以形成豐富細膩的脈絡,但遺憾的是,簡單粗暴的動機、缺乏內在驅動力的情節設定,讓很多展現時間逆轉、正逆纏鬥的情節變成了赤裸裸地秀肌肉。

比如那些紅藍光影下的正逆交鋒、公路飆車追逐的目不暇接,時空理念確實足夠獨特,形式的美感也很充分,演員模擬倒放效果的打鬥更是格外艱苦,但故事卻像是概念的附庸,複雜的算法對感官體驗的提升似乎並沒有太大作用。

再比如自由港的飛機爆炸,這也是《信條》幕後故事中常被津津樂道的一點,因為諾蘭買了一架真的波音747來燒,而不是做特效,這也符合諾蘭偏愛實拍而不是依賴特效的傳統。飛機正向炸了反向炸,場面火爆那是真的,只是,想毀掉一幅畫就沒有稍微便宜且合理一點的辦法了嗎?

「對我來說,電影的科幻元素和時間的複雜性,它們的作用要恰到好處,這很重要,有很多概念可以探索,很多謎團值得思考,但我想讓觀眾把這些拋在腦後,享受電影,能有一場緊張激動的經歷。」諾蘭的這段話,除了「恰到好處」四個字外,我覺得其他基本都實現了。他為較真的「科技控」影迷提供了拉片的範本,他們可以縱情投身諾蘭的時空迷宮,用點滴細節佐證自己的推論。如果你並不想深究,抱著「正義必勝」的信念去觀影,情節理解也基本沒有障礙,動作片的刺激也能體驗的到。不過,這些標準用在諾蘭的電影里,並不是高分檔的表征。

如果拿《信條》和諾蘭鍾愛的「007」系列相比,論硬核諜戰片,它比不上007任務和線索的清晰明了,不需要燒腦就可以輕易上手的觀影快感「零門檻」。如果和諾蘭之前的《盜夢空間》《星際穿越》相比,這兩部片子中不論是對逝去愛人的眷戀還是舐犢情深,都是故事發展的內在驅動力,它從人性出發,平凡卻能喚起普遍共鳴,渺遠的目標從而變得必要且迫切,故事立住了,其中嵌套的複雜的時空結構才經得起推敲。

《信條》中,男主角和凱特的內心暗涌、缺乏化學反應,男主角和尼爾的情誼在最後段落雖然得到了升華,但通篇看下來也不過是一處閒筆,都無法作為情感驅動的存在,豪華的理念和炫目的技術還是難掩敘事的薄弱。

當然,如果你的頭腦中時刻提醒自己「這可是鉗形時間啊!」,然後再去看那些一閃而過的鏡頭,興許感受會大不一樣,就像你面對一件平平無奇的衣服,突然聽說它很貴,很大牌。

文 | 梁坤 編輯 | 陳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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