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君主制度》
[法]克勞德·德·塞瑟爾 著；董子云 譯
ISBN 978-7-100-22647-9
定價：46.00元
商務印書館2023年8月版
篇章試讀：作者前言
致最為虔誠、最為出眾的國王：諸多哲人、神學家及智者都曾一般性地討論過、書寫過、闡述過國家的政體和統治的應然狀貌，以及若干種統治形式和方式中，哪種是最好的、最值得稱頌的。就此，他們寫了為數眾多的論文和大部頭著作，令人深感閱讀之艱，理解之難。而將這些東西付諸實踐更為不易，因為人們能輕易將想要說的、理性和自然理智（le sens na-turel）所教導的東西書寫下來。但是，人不完美之甚，致使學者筆下賢明、有德、審慎之人十分難得；同樣，亦難尋見或大或小之城邦或國家是完全依循道德和政治理性規制和領導的。因此，若是複述這些寫過和討論過此問題之人的各色論點、理由和觀念，難免有累贅囉嗦之嫌，也是不可能或是難以讓人讀懂的。光是書的厚度，就能嚇走想要閱讀之人，除非那人有很多的閒暇。而即便他有意下苦功夫，在一番閱讀之後，他也依然雲里霧裡，可能就許多段落責備作者。但是，我們不妨大略地匯總，並用簡潔的語言說明可能對領導法蘭西王國有益的東西，思考這個王國是如何確立的，如何變得今日這般偉大，以及指出我們親眼所見的、有鮮明記憶的錯誤，還有在編年及史書（裡面我們可以看到法國人的功績）中讀到的那些錯誤——因為這些錯誤，這個王國曾蒙受巨大的傷害、屠戮和迫害，乃至一度近乎被完全摧毀和毀壞。且除此之外，國王與君主也曾錯失眾多確保國家永續的良機。
有鑒於此，撰寫一部專門而單獨的論著，在我看來是令人愉悅之事，也是值得進獻給一位剛剛登基、對這個王國還沒有完整認識的國王的，因為這種認識只有通過長期的實踐才能取得。陛下，我既沒有足夠的知識，也沒有足夠的經驗來著手撰寫這樣一部高貴的著作，更何況我並非出生在本王國，也沒有足夠長的時間操持和處理這些事務，讓我能夠理解這個王國的事務（尤其是如此重要事務）的冰山一角；那些一生都生養在此，即便是有很強理解能力之人，也鮮有能理解的，因為這些事務是如此之龐大，如此之艱深。因此，在寫作當中，我很容易在許多事情上犯錯，而且無論如何，我都會將自己交給各類工於譴責和批評新事物而非去付諸實踐之人的評判和審核。我也會遇上某些人的不滿，因為他們會在書中發現一些與他們個人意圖相反的東西。儘管如此，考慮到如果每個人都因為這些困難而止步不前，就沒人敢於著手了。故而我認為，與其說（像其他人那樣）對我在王國定居、操持其若干重大事務期間所見所想的那一點點東西保持沉默，不如為此做一個引子，用於推動和激發那些理解它並懂得如何去做之人的理解力（Ientendement），用文字給他們更為充分的素材。而相比出於擔心被認為太過膽大而將其放棄，也許斗膽著手撰寫這部有益智識，閱讀起來又不會帶來任何損害的書是更能被容忍的。
我對法蘭西王冠（Couronne）和民族的感情和責任迫使我這樣做；尤其主要還是對陛下您，這既是因為您現在是這個王國的管理者和君主，也是因為我之前就對您以及您高貴的祖先——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世系的祖先——均早已負有義務。出於年齡緣故，我目前有意致仕，獻身上帝和教會。而且，我又沒有時間與閒暇，向您親口告知和彙報若干我曾經手的重大事務。這是因為在您統治之初，我曾因為召集王國內外的王侯和大人物的任務而不堪重負，而參加您加冕的人，比記憶當中任何一位先王加冕的時候都多。雖說如此，在我看來，在如此短的時間裡，似乎至少應該通過文字，向您不僅講述我曾經手的事務，還有我從中得出的領悟。這樣一來，當民眾的壓力和您的統治肇始之際需要應付的事務過去，當您有更多的閒暇來思考王國事務的時候，就不必從教會把我召喚回去，向您講述我在已故國王也就是您岳父（願主寬恕）那朝曾承擔的任務，尤其是其統治的最後幾年。因為我在書里寫的內容，會比我當場說的東西多得多。儘管我在討論中只使用一般性的術語，但在我看來，這些話題是十分易於歸結到具體事務的，所以在書中無需詳細說明。而且，您身邊擁有如此眾多偉大而顯赫的人才來處理您的重大事務，他們在隻言片語間就能理解它們，而我卻要為之思考一個月，遑論寫作。在那些他們擅長的領域，我也許沒有必要再作建議，因為有不少人比我更有見解，也更熟悉和了解過去的事務——無論是有關您的王國的，還是有關其他國家和王國的。而且，他們還曾處理過先王即您的岳父以及另外兩位先王的主要事務，這三位先王都是賢明、英勇的君主，有值得永遠銘記的豐功偉績。而那些我曾經負責的事務都已由他們經手。在我受先王之命、代表先王去往各地時所寫的若干書信中，他們已經看到了我從那些事務中領悟到的一切。
儘管如此，考慮到人終有一死，越是經歷更多的事情，越是花去更多的時間，他們就越難有平靜的生活。他們由於承擔著處理您的事務的重任，便難有閒暇將他們在過去所見、所知書寫下來，以資後用。而且，對於那些在您身旁建言獻策的人，尤其是根據事態變化向您建言的人，他們做的是比理論探討更為重大、更為必要之事。而我擁有閒暇，對曾經處理的和了解的事情有鮮活的記憶，所以我決定將其傳達給您。我並不會通過說教和教導的形式，因為這對於一位人微言輕、孤陋寡聞的外國人而言，會是極大的狂妄和魯莽，自以為能教導如此賢明的國王（他身邊有如此眾多顯赫的人物陪伴）應該如何行為。但是，我可以使用論著的形式，這是所有略有文化，受過宗教和歷史閱讀訓練的人都可以做的事。因為這僅僅是重述他們看到的真實的典籍中所寫的東西。相比那些雖然從未在紙上學過，但沉浸於這些事務的人來說，論著的作者對於他們所寫既沒有實踐也沒有經驗，更不用說實施；但他們有更好的機會以及能力去將其寫下來，傾注平生所學。另外，雖說在這部論著中我討論了有關法國的一些具體事務，尤其是戰爭和其他一些並非我專長的之事，但是，對於這些事務我並沒有充足的經驗，依靠的是我從許多重要人物那裡取得的信息，他們對此擁有完備的知識；而且這些內容流傳甚廣，乃至於人盡皆知，且我本人也見證過一部分。我也曾經常觀察負責這些事務之人是如何行事的。況且，我只會具體寫那些得到政治理性、公認的權威、真實歷史的典範所證明的內容；就如那些曾經寫作有關政治體（polices）和國家（choses publiques）的論著之人（無論用希臘語還是拉丁語），他們大多是學者，對他們所寫的大部分東西都沒有經驗。不過，對於他們的作品，我在撰寫本論著的時候，未能即時翻看。這是因為時間過於倉促，也就是我從羅馬返回到離開宮廷之間，我追隨您的大約兩個月時間。而這段時間大部分都在參加您加冕的旅途上度過，還用於處理我個人的事務。而且，即便我有閒暇閱覽那些書籍，我也無意作更詳盡的討論，以免讓本作過於煩冗，並因此讓陛下您還有如我前面提到其他想要閱讀這部論著的人感到枯燥乏味。另外，我並無意遵循任何就此有過著述之人的風格或者使用他們的術語，因此用的是人們熟悉的風格和常用的術語，而不援引大道理或者權威。我在討論各個要點時，並不會對時人指名道姓，也不會具體討論。我的目的僅僅是為那些精通這些事務的人更進一步書寫或討論提供材料，免去他們彙集作品的所有部分的麻煩。
所以，為了讓這部著作易於理解和記憶，我將其分為五個主要部分，第一部分我努力證明，君主制政府與統治為何是所有政體（politique）中最佳的；且法蘭西的政體是過去和當今所有君主制國家中最為文明（civil）、治理最好的，以及它抵達這種偉大（grandeur）的理由和手段是什麼。在第二部分，我回憶了若干有關治理的手段，依靠這些手段，法蘭西王國得以維繫和增益。第三部分我討論了有關軍事力量（la force）的手段。在第四部分，則討論了有關與外國君主和國家往來的手段。第五部分討論我們應該如何發動新的戰爭和征服，以及通過何種手段防衛和保持新征服的地區。所有這最後四個部分都指向一個目的，即展示如何，以及通過何種手段維繫和增益法蘭西君主制。但是，為了讓閱讀者感到更為清晰和便利，且考慮到這個部分相比第一部分過於煩冗，我將其一分為四。出於相同的理由我也根據討論的內容，類似地將每個部分劃分和區分為長短不一的章節。
在此，我極盡謙卑地向您祈求，陛下，愉快地收下我在您歡樂登基之時向您進獻的這份微小的禮物，並樂於讀之，因為它出自我的一片好意。而如果您在書中看到能幫您處理事務的東西，請隨意取用；此書之外的內容則以您的理智與審慎，以及您選擇處理您重大事務的良臣的建言為補充，而您已經很好地在這樣做了。通過這樣做，您便能（在上帝的幫助下，藉助於時勢）讓您的王國擁有前所未有的幸福與名望。本書也能夠為那些喜歡書寫此類事務，並知道如何這樣做的人（這些人在法國和其他地方為數眾多）提供材料，讓他們將其用拉丁語和法語寫下來，為您和您富有德行（比您的任何一位先王都偉大）的事跡留存永久的記憶。一切的榮光和榮耀歸上帝，若是如您至今為止在一切事務中所習慣的那樣，帶著對上帝的敬畏而活，您將躋身於富有德行而虔誠的君主的行列，在這個世界上享受光榮且經久的聲望，在彼世得到永恆的獎勵。這一切都憑藉上帝無限的善與仁慈，而人世和天國的一切善、一切榮耀、一切幸福都出自它，附於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