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所以有道德，是因為受到的誘惑還不夠大。——羅素
1.
「西門君，還記得之前我跟你提的那個用貧困補助金買iPhone的阿威嗎？他被人舉報，現在學校已經把他列入貧困補助黑名單了。」
看到莎莎的這條消息，我忍不住拍手稱快！
我知道你可能有點懵逼，別急，我給你捋一捋來龍去脈 ——大概一個半月以前，一位叫做莎莎的讀者和我留言說，自己是個大一新生，開學遇到點讓人不太愉快的事。
「班裡有個叫做阿威的同學，老家是安徽某個縣城的，家境不太好。雖然他從頭到腳穿的都是雜牌或者山寨貨，不過倒也不怎麼自卑，相處起來感覺還行。過了一段時間後，班主任說學校最近有扶持貧困生的活動，我們聯名幫阿威申請了資格。結果這小子拿到5000元，乾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數碼城買iPhone8！」
說實話，當時我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既覺著莫名好笑，又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覺著好笑，是因為他拿補助金幹什麼不好，攢下來或者寄給家裡人都行啊，非得買一個高消費產品？讓我實在難以理解。
覺著生氣，是因為從他的表現來看，他並不是「貧困生」的最適合者，卻耗掉了一個名額。
這意味著，萬一有個更適合的人選，他可能就這麼無情的被擠出局了。
當然，我願意相信這個叫阿威的同學，家境是真的窘迫，同時也是真的渴望獲得貧困補助。
至於用這筆錢買什麼，那是他的自由，我們無權干涉，也不該枉加以道德評判。
但不知為何，時至今日我也難掩內心的憤慨。
像阿威這樣的家境條件一般的人，之所以會選擇用貧困補助金買iPhone，原因無他，「體面」二字而已。
如同馬良在《坦白書》中所言：「我所有的自負都來自於我的自卑。」越是社會底層的人，越是急切需要用社會上流的象徵物來粉飾自己。
為什麼？
因為他們太害怕被身邊的人看不起了。
可是講道理，在這個社會貧富差距逐漸縮小的社會，誰會閒著沒事對你的出身評頭論足？
除了你自己。
人窮，真的不可怕，但志窮，真的無藥可救！
2.
無獨有偶，知乎上曾經有一則類似的問題：「大學生買蘋果手機不能評貧困生，合理嗎？」
底下有相當多的留言認為，這並不合理。
「我一沒偷二沒搶，憑本事申請的資格，怎麼就不行了？」
「那你告訴我，買什麼手機可以申請貧困生？」
「怎麼，貧困生不配買iPhone？」
......
歸根結底就一句話，「我吃糠喝稀攢下錢買iPhone，跟我申請貧困生有什麼衝突的？」
呵呵，典型的精緻利己主義者！
是的，你用貧困補助的錢買高檔手機，那固然是你的自由，可你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嗎？
認識你的還好，不熟悉你的人，一看到申請貧困生「居然這麼爽啊，憑空就能釣到一台iPhone？我要不也試試！」
長此以往，劣幣驅逐良幣，那些真正需要貧困申請扶持的人，反而可能因此申請不上了。
可你知道嗎？這5000元，對你來說只是一台可有可無的iPhone，對他們來說，卻是保障基本生活的救命錢。
你省吃儉用買iPhone，那是你的事，沒人會說什麼。但貧困補助金是為了更亟需的人而設立的，國家沒有義務為你的「偽體面」埋單！
3.
一個真正貧窮的人，是根本捨不得花幾千元買高檔產品的。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見過真正的貧窮是什麼模樣。
我大二時候，在一個校級社團認識了升哥。
升哥來自於廣西的一個縣級市。後來我無意間得知，那是全國有名的貧困區。
如果你問我，他的身上看不看的到「貧窮」的影子，我一時間還真的沒法回答。
他除了參加過第一次的破冰活動，後來任何的聚餐活動都再沒來過。
還能因為啥，省錢唄！
但，非要從外表來看的話，升哥的打扮還是特別正常的那種，不至於這裡破個洞，那裡打個補丁——除了他踩的一雙阿迪王。根據磨損程度來看，至少穿了三年了。
起初我和他僅僅是社友的關係而已，不過隨著《英雄聯盟》一起玩的多了，也就慢慢熟了。
有一次我失戀了找升哥喝酒，沒控制好情緒，「開酒如山倒」，結帳的時候一問，兩百元。
他一摸口袋，窘迫道：「我......我這沒一百，先給你五十，剩下的五十過兩天給你。」（西門君註：那時候沒有支付寶）
我拍拍他的肩膀，暗示他不必了。
差不多過了四天，他敲開我寢室的門，一臉道歉狀：「抱歉，還晚了。這兩天出了點狀況。」
「就五十元而已，太見外啦。」
「不行的，我媽說了，在外面別欠人家的，你還不起。我爸當年就是......唉，不說了。我一會還有課，先走了。」
我接過皺巴巴的五十元，琢磨著他沒說完的話。
也不知道是巧還是不巧，過兩天我又在下沙的夜市上碰到他了。
然而，他並不是來來往往的消費者，而是一個正兒八經的攤主。
攤位上擺著各種四季青進的衣服，價格都很便宜，最貴的一件也就150元。
和升哥四目相對的一瞬間，他抿了一下嘴巴，而我則下意識地把目光轉到了衣服上。
「這件T恤挺好看的，L碼吧？我要了。」我遞出一張紅色的毛爺爺。
他表情複雜地接過錢，揶揄道：「看你這麼帥，給你打八折吧。」
我們對視而笑。
大三的時候，我好奇地問升哥，學校每年的貧困補助，你大概能拿到多少？
「我不知道，我沒申請過。」
「啊？」我愕然道，「為什麼？」
「因為，學校里一定還有比我更需要這筆錢的人吧。」
......
多年以後，當我回想起升哥的音容笑貌，耳邊總是不由得響起北島的一首詩：「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
最後，用一則網上看過的相聲結束全文吧：
「老師，我想申請貧困補助。」
「方便問一下，你是家庭破裂，父母負債，還是家裡誰患了重病？」
「都不是，我剛買了一輛奧迪，沒錢了。」
作者簡介：西門君，前《跑男》一二季現場導演，目前就讀浙大傳播學在職研究生。關注我，毒雞湯管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