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獎核心論文上,第一作者是這位出身中國山村的浙大人

2019-10-11   中國生物技術網

前幾天,2019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揭曉,發現細胞感知和適應氧氣機制的三位科學家獲獎,兩位來自美國,一位來自英國。

其中,美國的得獎者格雷格·L·塞門扎揭示了身體應對低氧的關鍵激素紅細胞生成素基因的調控機制,找到了轉錄因子——低氧誘導因子(HIF)。目前,低氧誘導因子已成為開發許多藥物包括癌症藥物的熱門靶點。

而值得驕傲的是,在這巨大成就背後,有一位中國科學家的身影。

這一摘得科學最高桂冠的研究工作,是塞門扎教授和他的中國學生、浙江大學校友王廣良先生在20世紀90年代共同完成的。在諾獎官方提供的五篇核心文獻中,關於克隆低氧誘導因子蛋白的論文第一作者,是中國科學家王廣良。不僅如此,他還是諾獎官方列出的獲獎成果關鍵文獻中三篇論文的第一作者,一篇論文的第二作者。可以說,王廣良是這項諾獎的重要貢獻者。

王廣良(左)和塞門扎

諾貝爾獎委員會列出了5篇核心論文作為評審依據,其中一篇為1995年《美國科學院院刊》發表的論文,其第一作者便是王廣良(Wang, G.L.)博士。

他是世界上首個發現並克隆純化出氧感知因子HIF1的科學家

王廣良出生在天台平橋鎮的一個村莊。1979年,從平橋中學畢業的他考入了杭州大學(現浙江大學)生物系。1986年,王廣良拿下了中國科學院上海細胞生物學研究所碩士學位。1991年,王廣良獲美國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細胞和分子生物學博士學位。

今年已經56歲的王廣良,可以說大半生都撲在了科研這條路上。1991年底,博士畢業的王廣良來到霍普金斯大學,投入塞門扎門下,成為了塞門扎的第一名博士後,並開始研究細胞如何感受氧氣濃度並改變生理代謝功能。

「我是塞門扎先生的第一個博士後,最開始時整個實驗室就只有我們兩個人,隨後另一位中國留學生江秉華也參與到研究工作中來。在尋找HIF的絕大部分時間裡,都是我們在做具體的科研工作。」王廣良回想起20多年前的科研往事,仍十分激動。

當時,細胞如何應對低氧狀態是一個前沿方向。科學家已經發現氧氣不足時腎臟會分泌EPO來促進紅細胞產量提升,但這一機制的開關在哪裡?王廣良正是出於對這個問題的濃厚興趣,才投入塞門扎教授門下。王廣良說,塞門扎教授有著哈佛本科、賓大博士和約翰霍普金斯博士後的強大學研背景,同時還是醫生,理論與實踐聯繫得非常緊密,特別能領風氣之先,所以那時課題方向很快確定下來。「塞門扎先生非常聰明,對科學事業專注、執著,他指出了以EPO為靶基因探尋背後生物分子機制的正確研究方向,並為開展研究整合多方資源。而我則心無旁騖地在實驗室里將他的設想付諸實施。」王廣良說。

在霍普金斯大學期間,他花了一年多時間成功完成了HIF基因的克隆,這也使他成為了世界上首位發現並克隆純化出氧感知因子HIF1的科學家。

20年前的科研條件不比現在,為了不讓蛋白失活,整個工作需要在低溫環境中進行,其中幾個步驟甚至需要在冷庫中進行。為此,王廣良總是裹上好幾層很厚的衣服,再穿個白大褂。本來瘦削的身體被一層層的厚衣服裹得像個吹足了氣的氣球,苦中作樂的王廣良覺得還挺滑稽。

在冷庫里,王廣良每天一待就是很久。而4攝氏度以下的冷庫也不是靠加了幾層衣服就能夠抗住的,實在冷得不行了,他就出來稍微暖和一下再趕緊回去。

這一年多,他一門心思撲在這項工作上,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他成功完成了HIF基因的克隆。而王廣良這一系列艱難而精彩的工作,也為後續研究和應用做出了開創性的貢獻。

塞門扎在南方科技大學做學術交流時的PPT照片。圖中人物照分別為在塞門紮實驗室時期的王廣良與近期的王廣良

事實上,同一時期,還有其他科研團隊也在做同樣的科研,他們想走捷徑,避開這種大海撈針的繁複勞動,可是沒想到,最後還是王廣良一步一個腳印的「笨功夫」幫助塞門扎最先達成目標。

三位諾獎得主對細胞感知、適應氧氣變化機制的研究在2016年已摘獲生物醫學領域重要獎項拉斯克獎。塞門扎教授獲獎後寫了一篇《拉斯克故事》在《細胞》雜誌上發表,講述取得這一發現的經過。文中他充滿感情地回憶王廣良取得HIF蛋白後激動萬分的神情,隨文刊發的照片也反映了王廣良做了許多工作。

圖中照片為獲獎項目團隊成員,中間即是王廣良博士

為了投身更具應用性的工作,王廣良在其後離開了塞門扎的實驗室,轉為在製藥企業從事開發,但他依然奮鬥在新藥研發的道路上,為減緩人類病痛而繼續努力工作。「如果我繼續在實驗室做下去,和塞門扎先生一道完成有關細胞感知氧氣機制的更多研究,也許今天就能和他一起分享諾貝爾獎。」

王廣良說,「但是我並未感到遺憾、後悔,我也由衷地為導師感到高興。不管是做基礎研究,還是開發新藥,或做臨床研究,我們都是在生物醫學領域耕耘,都是為了服務於人類的福祉。」

做科研,是他年少時的夢想

在王廣良的好友龐敏超眼裡,王廣良幾十年如一日地撲在科研上這件事,一點都不稀奇。在王廣良年少時,成為科學家的夢想就深深埋在了他心底。

昨天下午,記者採訪了王廣良的高中同學龐敏超,他是天台平橋中學78級畢業生,由於高考失利,龐敏超回到了平橋中學的復讀班,也結識了小他一屆的王廣良。王廣良當時的班主任龐志平是龐敏超的叔叔,而成績優異的王廣良也是當時龐志平的得意門生。當時學校教室條件不太好,連台電風扇都沒有,王廣良就跟著龐敏超每天一大早在班主任龐志平的宿舍里學習。

王廣良和龐敏超之間,可以說是在一起鑽研學習中萌生了深厚的友誼。王廣良酷愛物理,而大他一屆的龐敏超則成了王廣良的物理小老師。「從那時候起,他見著我就叫哥,到現在他也還是這麼叫。」龐敏超回憶。

王廣良上學時的用功是所有任課老師和同學有目共睹的。「王廣良是我們班上最用功的幾個學生之一了,那時候,他就一門心思撲在讀書上,暑假別的同學都回家務農了,他卻沒事就跑到學校來讀書,連午覺都不睡。」回憶起四十年前的往事,王廣良高中時的班長徐亦益仍對王廣良當初那股拚命讀書的勁頭記憶頗深。

「其實他讀書的目的很單純,就是一心想成為一名科學家吧。」龐敏超說,那個時候,一句「勇攀科學高峰」的口號都能讓他們熱血沸騰。在同樣畢業於杭大生物系的班主任龐志平的影響下,王廣良與龐敏超在高考前相約一起報考杭大生物系。

後來由於各種原因,龐敏超報考了醫學專業,而王廣良卻執著地繼續選擇了生物系。「

他就是這樣的性格,認定的選擇就不會再改變,就像現在,選擇了科研就一路執著地走下去。」

「做科研其實是很枯燥的,但是廣良從小做事就十分專注,最適合做科研。」內向低調、沉著專注,是徐亦益和龐敏超對王廣良的一致評價。從校園走到科研崗位,再到成為諾獎背後的貢獻者,這一切,都是得來不易的,也是王廣良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踩出來的。

寄語學者,希望湧現出更多的華人科學家

在王廣良看來,從一個浙江天台的山村孩子到今天成為一名科學家,自己過得很開心與充實,而回憶當年在杭州大學(現浙江大學)求學的歲月,亦是十分難忘、心懷感激。

「我是1979年進入杭州大學生物系的,那時我才16歲,對於生物尚沒有特別深入的認知。不過,學校生物系師資力量很雄厚,教授們也很注重培養學生的個人興趣。」

王廣良說道,「那時,我們有很多有趣的課外活動,大家常常騎著自行車到西湖、植物園等地去做調查,以及到天目山去實習。」心無旁騖、努力學習的王廣良,在校期間也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杭州大學生物系1983屆畢業生合影

從諾獎開獎至今,王廣良也已經收到了不少來自親戚朋友們漂洋過海的賀信。「做這項研究的時候沒想到它能夠得諾獎,得知消息後還是非常激動的。」採訪時,王廣良的話語中還充溢著滿滿的喜悅。

關於未來,王廣良表示,在相關領域裡,其實有很多華人科學家都在勤勤懇懇、默默無聞地為全人類作出巨大貢獻。相信不久的未來,一定會湧現出一批華人科學家,都能像屠呦呦一樣獲得諾貝爾獎,成為時代的楷模與全世界共同的驕傲。

現在,王廣良已經離開了霍普金斯大學,從事藥物開發領域的相關工作,至今已經參與了不少新藥物的研發。「我目前最感興趣的領域還是腫瘤方面的藥物研發,也把精力放在了這塊。」王廣良告訴記者,在前續研究成功後,他已經漸漸將重心轉向了對研究成果向應用領域的轉化,「希望我們的研究成果能夠真正地造福病人。」

在交談過程中,記者留意到,只要談及到王廣良的專業領域,他就像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這與記者心中木訥的科研者形象大相逕庭。對此,王廣良笑談,「我在讀書的時候,大家都覺得我死讀書,其實是因為我喜歡讀書這件事,到了科研崗位上了,我就拚命開始鑽,外人都覺得科研是枯燥的,其實我覺得科研雖然辛苦,但是很有趣。」

「做科研是非常崇高的,能夠給全人類帶去寶貴的財富。」王廣良說,也希望對於生命科學這一領域感興趣的孩子們,敢鑽敢拼,投身科研,讓中國湧現出更多優秀的華人科學家。

本文來源中國台州網-台州晚報 作者: 符薇薇、浙江大學微信公眾號、浙江新聞客戶端(記者 曾福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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