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精彩部分就不能囫圇吞棗的解讀了,需要像吃橘子一樣剝開皮,再剝開橘瓤,剝開一瓣慢慢放進嘴裡,慢慢咀嚼,讓橘汁的味道充斥整個口腔,讓舌頭感受每一瓣橘子的每一顆粒的香甜。不能一下子扔進去,這樣就會連味道都沒嘗到,看的每一部電視劇,看的每一本書,都需要細細咀嚼,且看且回味,且看且思考,且看且剖析..只有如此才能有所收穫!
蔣律師說:「這次交換證據是正式開庭前的預備庭,證據表明,以比對商品成本勝訴的可能性已經不存在。那麼,我們以反不正當競爭為起訴理由的法律根據是什麼?格律詩公司的生產違反了勞動法、環境保護法和禁止使用童工的相關規定,這種違法的生產方式使格律詩公司的產品低於正常的生產成本,反映到市場上就形成不公平競爭。如果產品從生產階段就已經存在不正當競爭了,那麼市場銷售階段所延續的必然是不正當競爭。」
閻所長為了讓林雨峰能清晰理解蔣律師的意思,像背經書一樣羅列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第53條、第54條的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第24條的規定,國務院令第81號《禁止使用童工規定》第4條的規定。蔣律師說:「格律詩公司沒有遞交應訴答辯書,原因就是他們股東內部出了亂子,已經顧不上應訴答辯了。這個情況說明一個問題,葉、馮、劉三人對勝訴沒有信心,所以及時脫離了公司。他們是最了解公司情況的人,他們判斷出敗訴可能性的根據是什麼?焦點也在生產方式上,正是生產階段的不正當競爭讓他們得出了可能敗訴的結論。」
明楊有悟:這句話同樣是為了回答觀眾及讀者心中的疑問。
閻所長說:「雨峰,格律詩公司只是前台做戲,你的真正對手是丁元英,無論作為訴訟代理還是作為朋友我都必須要告訴你,勝訴的把握不大。要證明被告在生產階段存在不正當競爭,就必須首先證明生產農戶與格律詩公司的隸屬關係。在丁元英的設計里公司與農戶是一個體系里的兩個部分,千真萬確是一回事。但是,要證明這一點非常困難,個體戶再小也是法人,一紙工商執照就把這種實質上的隸屬關係變成了法律上的商業關係,很難說法庭在客觀真實與法律真實之間會採信哪一個。而且,即便隸屬關係成立也未必就能勝訴,客觀上的不正當競爭不等於法律上的不正當競爭。違反了上述法律是否可以構成不正當競爭?如果適用反傾銷法沒有問題,而中國的法律在這方面還是一個空白。」
明楊有悟:這個所長的言論引導還算中肯,他的思路也非常的清晰,隸屬關係與商業關係確實是兩碼事,閻所長的最後一句道出了問題的核心,這個空白一詞用的非常的好。
明楊有悟:傳統觀念的弊端在這個節骨眼上顯露無疑,這種觀念時至今日依然存在。
閻所長說:「雨峰,基於勝訴把握不大,如果你提出撤訴,我能理解。拿了委託人的錢打不贏官司,我們也不體面。但是,撤訴就等於承認了格律詩音箱的價格,依此類推,樂聖旗艦的價格就應該在2000元以內,樂聖旗艦的成本顯然不具備這種承受力,其後果可想而知。我以為,敗訴了,省這兩個錢救不了樂聖。勝訴了,花這兩個錢不算什麼。打是死,不打也是死,打下去可能還有一線希望,不如拚死一搏。訴訟代理費可以做些調整,分為勝訴和敗訴兩檔,勝訴按原合同的150%計費,敗訴按原合同的50%計費。」
明楊有悟:閻所長開始從兩個方面分析這個官司的全局性,但是還是在盡全力引導林雨峰不要放棄打官司的決心,同時不要失去信心,繼而開始作「降價」調整,打贏了就是135萬,打輸了就是45萬,
林雨峰問:「怎麼個還有一線希望?」閻所長說:「被告將1996年的《格律詩公司預備股東擴大會議記錄》作為證據提出,目的是證明農戶與公司從來就不存在隸屬關係,從而規避商品產地和榨取式生產兩個問題。這就『此地無銀三百兩』了,無可避免地會將這位丁先生露出水面。我們對格律詩公司扶貧的宗旨不做質疑,會議記錄和公司宗旨恰恰證明丁元英是整個體系的策劃者,也恰恰證明丁元英早在公司還沒有成立的時候就已經策劃好了這場官司,現在他們之所以不需要律師,是因為丁元英已經為這場官司做了兩年的準備,公司和農戶從來就沒存在過真正的獨立。格律詩事件表面上是侵害了樂聖公司一家,而實質上是衝擊了整個音箱市場,甚至更大的範圍。最可怕的是它傳播了一種觀念:我可以這樣競爭。一旦這種觀念被法律默許,各行各業凡是適合這種生產方式的產品都會捲入這種惡性競爭,擾亂市場價格秩序。法庭有義務本著公共利益的原則、誠實信用的原則和保護正當競爭的原則,依法維護市場經濟秩序和社會公共利益。」林雨峰關上電視,從VCD播放機里取出證據光碟,把所有證據資料歸置到一起推給閻所長,說:「老閻,樂聖的榮辱就託付給你了,四個字:拚死一搏。一會兒趙青帶你們去電腦機房複製兩套證據,我們沒事的時候也研究研究。你重新起草一份代理合同,代理費就按你說的辦。」
明楊有悟:其實仔細看會發現他這個道理是站不住腳的,有點強詞奪理的嫌疑,就算格律詩提前策劃這場官司也是未雨綢繆呀,閻所長吃定了林雨峰一定不會放棄的,就給他吃了一個定心丸,從行業的全局找了一個突破口,而林雨峰也沒有想過要放棄。
辦公室里剩下林雨峰一個人,他疲憊地在雙人沙發上躺下,頭枕著沙發扶手,兩隻腳搭在另一端的扶手上,手裡拿著一支煙,眼睛望著屋頂凝神,腦子裡想著《格律詩公司預備股東擴大會議記錄》里的一句話:兩敗俱傷你比他多一口氣,你就是贏家。趙青喝了一口酒,說:「雨峰,你覺得閻所長的話靠譜嗎?」林雨峰說:「律師的理要是都能當飯吃,法官就得餓死了。資本往成本低的地方流動是經濟規律,已開發國家的勞動密集型產業都往貧窮國家遷移,就是因為廉價勞動力嘛。」
明楊有悟:林雨峰明知道會敗訴還是選擇了繼續打官司,因為他要顧及臉面,需要維護自己最後的尊嚴。
趙青不解地問:「那你為什麼還答應了?即便是按50%計費也得幾十萬,事態到了這種地步,還有花這個錢的必要嗎?」林雨峰淡淡地說:「撤訴?求和?被人(被禁止)了連呻吟一下都沒有,馬上提著褲子說:你得娶我。樂聖得多賤吶,這塊牌子還值錢嗎?」趙青嘆了口氣說:「哎——兩難哪!我在想,如果我們擴張速度不是太快,如果資本運用再謹慎點,如果不是負債率過高,如果沒有伯爵公司的落井投石……也許我們和格律詩還能對峙下去。」
明楊有悟:說到底就是為了花錢買最後的尊嚴,因為沒有後悔藥,他明明知道可以撤訴,然後合作一起玩,但是最終面子上過不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由得他選,他也沒得選,就像象棋裡面的被將軍,你只能上仕。
明楊有悟:確實,就算資產負債率沒那麼高,一旦停工停產時間太久,樂勝也消耗不起,格律詩那邊完全消耗得起,一方面機架就可以完全不受訴訟影響正常走貨,另外就算王廟村生產基地停擺的話,他們依然可以靠現有的莊稼繼續生存。
趙青點點頭說:「從我們利用格律詩音箱促銷樂聖旗艦的時候,我們以為格律詩是為他人做嫁衣,實際上已經掉進陷阱了,一旦被逼得走投無路也只能合作。」林雨峰說:「正因為如此,官司輸贏都得打。僥倖打贏了更好,打輸了,說明法律默許那種剝削榨取的生產方式,那時候你再同流合污就無可指責,那叫逼良為娼。最重要的,是通過訴訟的合法形式揭露丁元英偽君子的真實面目,社會輿論自有評說,讓他在有識之士的聲討聲中臭名昭著。我是輸家,丁元英也休想成為贏家。」
明楊有悟:他倆的談話成為了樂勝公司的反省與總結,非常的深刻,林雨峰到最後還是想把丁元英拉到輿論的風口浪尖,有點同歸於盡的感覺。
趙青拍案說道:「好,我贊成!如果中國也有類似反傾銷的法律,中國的Hi-Fi市場能輪得著他丁元英說話?他們那樣榨取農民居然還叫扶貧,天理何在?一邊是洋人對中國的產品實施反傾銷,一邊是國人在自己窩裡惡性競爭,天理又何在?」林雨峰擺了擺手說:「這些話留給蔣律師到法庭上抖摟吧,歸根到底,樂聖既不輸在法律也輸在國情,是輸在我林雨峰。這場訴訟對兩個公司已經不重要了,實際上已經成了我和丁元英個人之間的較量,而且沒有贏家。」兩人又喝了一輪酒,林雨峰起身去打開電視機,把證據光碟放入VCD機,再次觀看王廟村農民生產的場景。
明楊有悟:林雨峰知道這場官司是勝不了的,但是他想通過輿論戰勝丁元英,聽起來有點像精神勝利法。
趙青看著畫面說:「雨峰,從格律詩股東的素質和王廟村這幫農民來看,其實丁元英根本沒有能力運作這款音箱。」林雨峰說:「不,他正在運作這款音箱。」趙青輕蔑地說:「想合作大大方方提出來,何必出這種損招兒!」林雨峰笑道:「別說這風涼話,不過過招兒,你能把小小的格律詩放到眼裡?」趙青嘲諷而無奈地說:「這麼一來,小小的格律詩一夜之間就和樂聖齊名了。操!磚頭瓦塊都成精了。」
明楊有悟:林雨峰到了這個時候理智才慢慢占據他的頭腦上風,他說的都是事實,也是實實在在的理,無不讓人信服。
林雨峰喝了一口酒,悠然地點上一支煙,不緊不慢地說:「磚頭瓦塊成不了精,能成精的就不是磚頭瓦塊。可惜葉曉明這幫發燒友有眼無珠,剛一聽到槍響就嚇跑了。王廟村的農民一盤散沙,格律詩的股東各懷心事,又是前方告急又是後院起火,也真難為丁先生了。能在這麼一盤實力懸殊的棋局走出一招一劍封喉的妙手,憑心說,經典。」
明楊有悟:林雨峰悟了!他能夠在這個時候欽佩對手,而不是憎恨,太難得了,怪就怪當時林雨峰沒有採用抽絲剝繭的思維方式,通過假設、推斷,再假設再推斷就能防患於未然了。
趙青說:「有一個問題我不明白,丁元英為什麼不把訴訟前景告訴葉曉明他們?如果他承諾對訴訟結果負責,葉曉明他們還會臨陣脫逃嗎?他究竟想不想幫他們?」林雨峰說:「如果是你,你會承諾嗎?靠封官許願捏在一起,你能指望這樣的隊伍去攻城拔寨?丁元英是明白人,扶不起來的硬扶,到頭來會摔得更慘。」趙青忽然感覺林雨峰的話里話外有一種異樣的情緒,疑惑地說:「雨峰,我怎麼越聽你說話越覺得不對勁兒,你整個是局外人在評論,好像這事跟你沒關係了。」
明楊有悟:林雨峰其實這個時候聽明白的,他說的話是在理的,或許是因為林雨峰卸下了樂勝公司這個沉重的思想包袱才能讓他的思路一下開拓起來寬廣起來吧,有時候負重前行,難免考慮不周,但是卸下這個思想包袱之後就會感覺一身輕鬆,思考事情一下子就周祥得多。
林雨峰沒有正面回答趙青的問題,而是說:「北京一輛車不夠用,這兩天我把車裡的東西歸置一下,開庭前你把我這輛車也調過去,不管勝訴敗訴我都得會會這位丁先生。樂聖的失敗是我林雨峰個人的失敗,該我兜的我自己兜著。」趙青心裡咯噔一下,驚異地問:「你的意思……是脫離公司?還是……」第二問他沒有說出來,顯然是指敗訴就跳樓那種可能。林雨峰抽了一口煙,平靜地說:「我林雨峰苦撐十幾年,好歹也為中國音響樹起過一塊牌子,可以了,何必再做一副喪家犬的樣子給人看。」
明楊有悟:林雨峰後期的腔調真的變得輕鬆了很多,從他經歷那場長達5小時的心路歷程之後他就變得更通透了,也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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