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城市在精挑細選行業、企業、人才,它們更傾向於高科技公司、中高端人才,更希望在金融、新能源、新材料等諸多方面保持領先優勢,至於相對中低端的行業、企業要麼外遷,要麼被邊緣化。
作者:今綸
公開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
截至2022年末,北京常住人口比上年末減少4.3萬人;上海常住人口下降了13.54萬;廣州常住人口下降7.65萬人。
然後我們就看到了各種焦慮以及唱衰,其實真的大可不必。
因為有些人正在回到北上廣,我們更應該關心的是城市產業結構的優化以及市民的福祉,人口數量沒那麼重要。
01 北京人口下降是主動疏解結果
北上廣的常住人口去年為什麼會下降?眾所周知,疫情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因素,但又不是全部。
以北京為例,本來落戶門檻就比較高,因為難以落戶,買房、子女教育、買車都會受影響,隨著「北漂」年齡漸漸大了,他們逐次離開去其他城市或者返鄉是正常不過的選擇。
我的一位親戚在北京某媒體工作多年,因為一直沒法買房、落戶,已經選擇返回家鄉所在的省會城市,這是一種常見的路徑。
北京CBD夜景
再就是隨著北京產業轉型升級的推進,一些工作崗位其實已經在北京大幅度減少,被轉移到河北和其他城市去了,工作機會轉走了,這部分人自然也就離開北京了。
2015年在河北滄州的兩條新聞信息就具有典型的代表意義:
4月3日,北京現代汽車有限公司第四工廠在滄州開工;4月11日,滄州生物醫藥產業園迎來北京的首批10家藥企,這些企業投資28億元在當地建工廠。
另外,據媒體「新一線城市研究所」在2021年的報道:從城市層面來統計,北京至南京是最活躍的一條搬遷路徑。所有從北京遷出的高新技術企業中,有52%的企業選擇了南京。
2017年5月-2021年6月間發生異地搬遷的企業。圖源:新一線城市研究所
因為南京開出了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條件:對有效期內整體搬遷至南京的外地高新技術企業,予以50-70萬元的搬遷獎勵,並提供100平米左右免租金的創業場所。
類似的事情比較多,雖然北京對年輕人、企業的吸引力依然巨大,但此消彼長之間有人口的回落很正常。
從長遠看,雄安新區也會在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的同時,接受相當一部分人口,這也勢必導致北京的總人口持續下降。
官方的口徑是:雄安新區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初見成效。共有4家央企總部在新區落戶建設:中國星網總部主體結構已封頂,中國中化、中國華能總部加快建設,中國礦產資源集團在啟動區確定選址。相關醫院、高校的疏解工作也在積極推進。
當然,遠不止於此,還有很多大學會遷到雄安新區。
因為「雄安新區定位首先是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集中承載地,重點是承接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和人口轉移」。
雄安站
北京市委常委會5月13日上午召開擴大會議,會議強調,著力抓好標誌性項目向外疏解,積極服務支持第二批啟動疏解的在京央企總部及二、三級子公司或創新業務板塊等向雄安新區轉移。加快推進第二批北京市屬行政企事業單位遷入城市副中心,騰出的空間主要用於加強對首都核心功能的服務保障。
所以,北京的常住人口總量下降是必然的,是一種主動疏解的結果。
但與此同時,北京的經濟總量和增速還是比較穩定的:
2022年,北京人均GDP達19萬元,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7.7萬元,地區生產總值41610.9億元,按不變價格計算,比上年增長0.7%。
02 上海落戶門檻比較高
上海的情況與北京有類似的地方,但沒有主動疏解這個動作。
毫無疑問,上海也是一個比較難落戶的城市。所以,當楊超越落戶上海時,很多排隊等落戶的人是非常憤怒的。
因為楊超越確實學歷不高,而有些985的畢業生想落戶已經等了好幾年了。
作為一個早已在廣州落戶的普通市民,我開始還不能理解他們的憤怒。不過,當我看了上海的落戶條件之後,我就有點理解了。
來看看應屆生上海落戶條件:
1、所有大學的應屆博士畢業生都可以直接落戶上海。
2、世界一流建設高校的碩士研究生可以直接落戶上海。
3、世界—流學科建設高校的建設學科碩士研究生,直接落戶上海。
4、上海所有高校應屆碩士畢業生直接落戶上海。
5、清華、北大、復旦、交大、同濟、華師大本科應屆畢業生可以直接落戶上海。
6、上海的本科院校在校期間服役,畢業之後可以直接落戶上海。
7、上海「雙一流」建設高校應屆本科畢業生,在五大新城(松江,奉賢,青浦,嘉定,南匯),南北地區重點轉型地區用人單位工作的,直接落戶。
8、不滿足直接落戶條件的應屆同學,可以通過滿足72分積分政策落戶上海。
什麼叫「72積分落戶」?
不能直接落戶上海的應屆生,需要打分落戶上海,積分分值至少需要72分以上。應屆生的畢業院校、最高學歷、學習成績、外語水平、計算機水平,還有榮譽稱號等,都可以加積分。
簡單說,不是大學畢業在上海找到正式工作就可以落戶上海,要麼滿足七大條件之一,要麼走「72積分落戶」渠道。
也就是說一般的大學本科畢業,成績普通,落戶上海非常難,更不用說大專、中專落戶了。
上海陸家嘴
如果不能落戶,即不能變成戶籍常住人口,一個非戶籍的常住人口到了一定的年齡,因為住房和教育問題也大機率會離開上海。
再加上常住人口出生數已經低於死亡人數,所以人口總量下跌是肯定的:
2022年,上海全年常住人口出生10.8萬人,出生率為4.35‰;死亡14.8萬人,死亡率為5.96‰;常住人口自然增長率為-1.61‰;常住人口出生性別比為107.81。
如果說2022年的上海比較特殊,那麼疫情之前的2019年呢?也好不到哪裡去:
2019年,全年常住人口出生16.9萬人,出生率為7.0‰;死亡13.3萬人,死亡率為5.5‰;常住人口自然增長率為1.5‰;常住人口出生性別比為105。
全年戶籍常住人口出生9.2萬人,出生率為6.3‰;死亡12.5萬人,死亡率為8.6‰;戶籍常住人口自然增長率為-2.3‰。
上海外灘
上海就沒打算追求人口規模,而是更追求人口結構的優化,少子化、老齡化是個問題,但是由於種種複雜的原因,驟然放低落戶門檻,追求表面好看的常住人口增長數據,恐怕也是精明的上海人不想乾的。
何況,上海的很多企業都遷到長三角以及其他城市去了,蘇州是受益的城市之一,人口自然跟著走,這一點和北京類似。
從一季度的數據來看,上海正在全力復甦的路上:
一季度上海市實現地區生產總值10536.22億元,按可比價格計算,同比增長3.0%。3月份規模以上工業總產值同比增長11.6%,增速較2月份提高2.8個百分點。
上海為全國僅有的在一季度突破萬億大關的城市,上海已經穩了。
03 廣州常住人口增量將反彈
廣州常住人口下降7.65萬人,主要是受去年疫情衝擊的影響。
廣州的常住人口總量1873.41萬人在廣東省是排第一的,當衝擊來臨時,它受的衝擊也比較大。
還有一個背景不得不強調,廣州在行政級別上只是一個省會城市,但它的落戶門檻從來就沒低過:最簡單的就是大學本科畢業以應屆生身份直接落戶,雖然也有積分落戶、職稱達標之後落戶等渠道,但是相對比較麻煩。
廣州
以大學本科作為應屆生的落戶門檻,有這種門檻標準的省會城市已經不多了。深圳以前較長時間是大專應屆生即可落戶,後來也提升了門檻。
雖然常住人口不等於戶籍人口,但是落戶門檻低可以增加常住人口是肯定的。
杭州的政策是:全日制普通高校專科畢業生,年齡在35周歲以下,在市區範圍落實工作單位,並按規定繳納社保,就可以落戶。
福建的省會城市福州早就降為「零門檻」落戶,沒有特殊要求,沒有學歷、就業等限制,只需要提供相關材料即可辦理;親屬投靠門檻也放低了。
去年常住人口增加量第一的長沙更是寬鬆:只要有合法穩定、合法穩定住所、連續繳納12個月個人所得稅或城鎮社會保險即可落戶。
廣州一直沒有在學歷落戶方面降低門檻,說明廣州對於吸引人才還是有一定的底氣,事實也確實如此:
在一線城市中,廣州的房價+落戶+醫療+教育的綜合性價比是很高的,北京的教育、醫療固然很好,但一般的本科人才根本夠不著,因為無法落戶。
廣州中山大學
和其他城市相比,廣州的教育、醫療、營商環境、市民收入、區域優勢也是非常突出的。
廣州和上海略有不同的是,戶籍人口的出生人數遠大於死亡人口,多了5.22萬人。
2022年末,廣州戶籍人口1034.91萬人,比2021年末增加23.38萬人,增長2.31%。
戶籍人口的增量主要由兩方面構成:一方面是人口的自然增長。2022年,全市戶籍人口自然增長5.22萬人,自然增長率為5.10‰。其中,出生人口10.96萬人,出生率為10.71‰;死亡人口5.74萬人,死亡率為5.61‰。
另一方面,全市機械增長人口18.12萬人,是戶籍人口增長的主要動力。
根據運營商通信數據,截至2023年2月底,2022年12月廣州市流出的人口基本已經返穗,回流率達94.32%。
根據百度地圖遷徙數據,今年廣州春運遷徙規模指數明顯高於2019年同期。截至1月31日,遷入廣州人口主要來源地前五名分別為廣東、湖南、廣西、江西和湖北,占廣州遷入人口比重分別為58.12%、10.25%、7.56%、5.21%和3.66%。
圖源:南方+
今年以來,廣州開啟了「人從眾」模式。2月24日,廣州地鐵線網客流達1030萬人次,創2023年新高。廣州交通部門數據顯示,春節後第三和第四周,廣州工作日日均擁堵指數相比2019年增長23.5%、2.86%;非工作日日均擁堵指數增長22.09%、36.57%。
我的看法:廣州的常住人口增量在今年會有一個反彈,而且有可能會創歷史新高。
04 一線城市人口減少但趨勢沒變
總體而言,我們不必為北上廣去年的常住人口減少而焦慮,對於這三大城市來說,很大程度上,人口減少首先是疫情衝擊的結果,這個因素已經消失。
第二,是這些城市主動選擇的結果,簡單說,把落戶門檻降低到大專即可迅速增加常住人口的數量,不過,這要考慮到公共服務的壓力,也要考慮到城市的長遠發展,所以,至少短期來看是不可能的。
北上廣在各自的區域都是領先的城市,甚至是頂尖的城市,它們對於周邊城市、省份都有較大的虹吸作用,我們更應該關注的是某些省有數量龐大的三四五線城市,它們在省會城市的虹吸之下,未來的工業發展、教育、醫療以及社會養老是否能有序進行。
北上廣的經濟和人氣都在持續恢復中,它們的優勢並不是所謂人口多,而是它們卓越的營商環境、超出一般城市的文化氛圍以及已經形成生態的各種高科技產業鏈,當然,吸引人們的還有這些城市經年累月形成的市場化的觀念。
北上廣的機會在那兒,人們來來去去很正常,對於中國這樣的經濟結構的國家來說,高階城市天然有更多的優勢資源、優勢政策是客觀現實。
有人說一線城市的人口減少了,所以一個新的時代來了,我認為並不是,趨勢根本沒變:
一線城市在精選行業、企業、人才,它們更傾向於高科技公司、先進位造業公司、中高端人才,更希望在金融、新能源、新材料等諸多方面保持領先優勢。
一線城市和新一線城市、二線城市、三四五線城市的分工協作的模式在多年前已經成形,如今,只是更加清晰明確而已。
北京下班高峰期車流
歷史規律、經濟規律、行政力量都在推動城市往前走,過程中的人口數據波動只是變量之一,而且,可能會逐步弱化。
現實告訴我們,一個2000萬人口的城市和另外一個1000萬人口的城市相比較,後者的經濟體量可能更大,在國家整體經濟布局中的地位可能更高,因為後者的科技含量、金融地位更高。
總之,對於城市的人口變化,我們要有平常心。
我們更應該關注的是市民的福利有沒有增加,城市的公共服務有沒有提升以及城市的產業結構是否在持續優化的路上,如果這些都能得到肯定的答案,那麼,對於城市人口數據的波動其實完全可以看淡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