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瓜。
從天而降,避無可避。
有的劇。
苦等許久,悄然上線。
和通篇勁爆的娛樂八卦同台,是對它的考驗。
結果,生被它撕出重圍,拿到了豆瓣8.8的高分。
原諒劇主,今天得用這副文縐縐的腔調跟大家聊天。
在它的濾鏡下,講它的故事。
這是出於對於一部好劇最大的尊重——
《長安十二時辰》。
稍微熟悉點網文圈的朋友們應該都認識。
原著馬伯庸。
網紅作家,「文字鬼才」。
整部小說的靈感,來源於一個由遊戲引發的腦洞:
「如果你來給《刺客信條》寫劇情,你會把背景設定在哪裡?」
這本書,被稱為馬親王「最適合改編成影視」的一部作品。
為什麼這麼說?
整個故事,發生在一天之內,12個時辰。
段落自成,交鋒暗藏。
導演曹盾。
上一部「准口碑爆款」,是《海上牧雲記》。
可惜,高開低走,還差了一口氣。
一個,眾望所歸。
一個,苦心孤詣。
兩股勁擰在一起,夠硬。
簡單看這幾張動圖就知道。
這部《長安》,多得是你喜歡的大開大合。
但,不止於此。
它既有宏偉的場面,又有細微的關照。
是謂「粗中有細」。
而這份關照,來源於真實的歷史。
時空坐標,對準了唐長安城。
那座詩人盧照鄰筆下「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的長安城。
歷史有數的偉大城市。
天寶三載,唐玄宗李隆基在位後期。
明面上,歌舞昇平,氣彩祥瑞。
暗地裡,吏治鬆動,農民流竄。
繁盛背後,危機四伏。
鏡頭再拉進。
正月十四,上元節,一個特殊的日子。
在這一天,全城歡慶,宵禁暫停。
更廣闊的活動範圍,也給了心懷鬼胎之人更大的便利空間。
在環伺的諸豺中間。
最悍勇瘋狂的,當屬突厥狼衛。
他們帶著所謂「草原神靈的榮光」,勢要一舉毀滅長安城。
臨危受命。
靖安司司丞李必,卻仿佛智珠在握。
這位天才少年,出身兩朝古姓,六世高門,七歲便名動皇都。
「方如行義,圓如用智。動如逞才,靜如遂意。」
既是他自己所作詩句,又是對他最好的評價。
安插內應,請君入甕。
原本大好的計劃,不料被狼衛看破。
一番鏖戰過後,不僅損兵折將,又讓敵首逃脫。
開局,便是一場由失算引發的潰敗。
放虎歸山,恐怖的蝴蝶效應仍在繼續。
幾條無辜性命,成了惡徒的手下亡魂。
事態逐漸失控,必須兵行險著。
李必從大牢里撈出了一個滿身污穢的死刑犯:
張小敬。
十年隴右兵,九年不良帥。
張小敬好像草莽郎中,熟知長安這座巨城的每一寸筋骨和關節。
單論軍旅生涯來看,無可挑剔。
可偏又是他。
曾犯下過連殺34人,包括自己長官的罪行。
另有隱情,還是十惡不赦?
沒工夫計較了。
非常之時,得用非常之法。
一中一青,一動一靜。
這兩人的組合,很戲劇。
正面彌陀,背面修羅。
李必大才,足不出戶就可以把控大局。
他俯瞰長安城,自上而下。
張小敬敏銳,在紅塵中翻滾,不放過任何一處蛛絲馬跡。
他蠻橫兇猛地衝撞體制,自下而上。
他們一起,撕開了這座城市內蘊的三重世界。
第一重,官場。
在靖安司內,李必想要全速開動,卻處處摯肘。
好不容易抓住一個疑點,屬下卻說並無異常。
唯有一處,不曾查探——
那就是宮中用度。
張小敬橫眉,給我查!
何監(靖安司名義上的掌控者)大手一揮,不能查!
「要是靖安司都沒了,誰還能幫你追狼衛?」
寧可不做,不能出錯。
說到底,還是要先保全自己的項上烏紗。
第二重,人間。
開篇的一個超長鏡頭,從蒼山到屋瓦,從寂靜到市井。
配上一首李太白作詞的《清平樂·一名憶蘿月》,漂亮至極。
燈籠失火,小廝撲救,行人逃脫。
正是這些纖毫畢現的細節,把一副鬧市圖點得生動。
山雨欲來之際,他們渾然不覺。
就像是給狼衛卸貨的那兩位鏢局車夫。
他們手中運送的貨物,足以顛覆一個王朝。
可嘴裡討論的,仍舊是晚上的吃食和燈會。
在歷史的車輪面前,他們根本微不足道。
但他們,才構成了這座鮮活的長安。
他們,也是張小敬真正要守護的。
「一人之命,自然不及萬眾之命。」
聽上去或許是暴君的託詞,錯誤的選擇。
但這個選擇,必須要有人來做。
罵名,必須有人來背。
第三重,地獄。
平康坊,城中有名的銷金窟。
燈紅柳綠,鶯歌燕舞,以之為最。
浮華之下,滿是污穢。
這裡見不得光,充斥著慾望。沒有律法,也沒有道義。
為了達到目的,張小敬不惜親手葬送一個少女的夢想。
一切,都是和惡魔做出的交易。
在過去,你可能聽過很多關於長安的詞語。
輝煌,古樸,厚重。
但從沒有人這樣跟你形容——
「怪物」。
這三重世界,縫合一處,才是「長安」。
而牽針引線的兩個角色,至關重要。
雷佳音自是不用多說。
比起原著中的獨眼形象,他淡化了凶戾的質感。
反而,又增添一味氣質——
憨。
剛獲得自由之身,他先衝到路邊小攤吃起羊肉。
端起碗來,酣暢淋漓。
像是一頭餓了幾天幾夜的野獸。
劇主也知道你們都想讓我聊誰。
無非四字弟弟的演技。
就拿託付張小敬的那一場戲來說。
他連挨張小敬兩拳,拳拳擊打在小腹上。
心中的抑鬱、擔憂,逐漸轉化為憤怒。
他站起身來,緊皺眉頭,大聲念出那句屬於他自己的詩。
天覆吾,地載吾,天地生吾有意無。不然絕粒升天衢,不然鳴珂游帝都。焉能不貴復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
還掛著幾分文人的矜持。
對面的張小敬吊兒郎當地回應,聽不懂。
他終於喊了出來:
「我要做宰相!」
口沫飛濺。
說實話。
這份表現,遠沒到吹的地步。
面對著雷佳音、韓童生這樣的實力派,也顯得稚嫩。
可他起碼穩住了一副充滿野心的謀士形象。
一份被屢番挫折而激起來的少年心性。
更重要的。
比起「人演戲」,這部劇給出了一種更寶貴的狀態——
「戲演人」。
怎麼講?
它描繪了一個我們認知範疇之外的古代世界。
在這個世界裡,每個角色都只是歷史的一朵小小浪花。
為搭建這個世界。
從虛到實,都得達到最大程度的還原。
禮儀環節。
以叉手禮為常禮,配以唱喏應喏。
簡單的一個「喏」,都要分成長喏、小喏和肥喏,區別不同的場景。
造型環節。
男裝以圓領袍服為主,又加上了每個歷史上原型人物對於服裝的偏愛。
從將軍到士兵,每套鎧甲都採用全金屬制式。
設計靈感,大多出於寺廟中的天王像。
聽到預算燃燒的聲音了嗎?
在這樣奢華的配置下,導演卻說,他要拍的不是「大唐」。
而是這座城市普普通通的一天。
就在這一天。
波浪翻滾,隨時有汪洋傾覆的危險。
又是這一天。
天下熙熙,晴空萬里,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有人在這浪花里歡快地翻騰,有人想趁著大潮一步登天。
也有人拽緊韁繩,為了維繫住這座城市的明天用儘自己的最後一分力氣。
劇主敢拍著胸口說。
《長安》用筆之「險」,在於它跳脫了以往古裝劇拉長橫向時間軸的創作思路。
而是精準地,把這個時代的風貌縱向剖開。
豐饒、恢弘,卻又脆弱。
這份真實,正是歷史的浪漫。
這才配得上「盛世」二字。
這才配得上「國劇」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