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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生 來源：國館
2023年11月11日，四川涼山一個麻將館內發生了一起殺人事件。
兇手李根殺完人後，從麻將館出來，走到了隔壁茶樓門口蹲著洗刀。
剛殺完人的李根很淡定。
一邊洗著刀，他一邊抬頭問老闆娘報警了沒有。
在知道報警後，李根繼續洗刀。
他說：我不走，就在這兒等警察來。
在老闆娘眼裡，這個男人非常可怕。
然而將鏡頭拉回大涼山一處海拔2200多米的山腰上的普格縣——在這個李根生活了大半輩子的村子裡，在所有人看來，李根卻是一個出了名的老實人。
那麼，到底是什麼把一個老實人逼成兇手。
時間還得從2021年說起。
01
2021年，李根托媒人幫自己兒子李軌找對象。
老實人李根一輩子就惦記一件事：給兒子討個媳婦。
在他們普格縣這裡，娶媳婦不容易。
跟當地的經濟成反比的，是這裡的彩禮。
在這裡，三四十萬的彩禮只是一個基本價格。
如果遇到女方有文化，工作還好的情況，那麼這個價格甚至可以飆升到八九十萬。
這一年的李根咬咬牙，兒子的婚事他不想拖了。
彩禮的事可以想辦法，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合適的女孩子。
於是，在媒人的介紹下，他們跟王發的女兒王英見了面。
跟李軌一樣，今年15歲的王英也是早早輟了學。
這次的見面雖然短暫，但兩個孩子都看上了對方，這門親事也就這麼給定下了。
而彩禮方面，王英爸爸定下的價格是36.8萬元。
這個費用在當地算中規中矩，老實的李根沒有討價還價，他爽快地應了下來。
回到家之後，李根就開始想辦法湊錢了。
李根根本沒有那麼多錢，他能拿出來的不過十多萬元，可這個遠遠不夠。
幸好在當地，一家人娶親，往往整個家族都會幫忙。
於是，李根的大哥為他在信用社貸款10萬，李根的弟弟也貸了4萬，村裡其他的人也東拼西湊，最後一起湊了35.6萬元。
——這就是李根最後給王家的彩禮了。
剩下的1.2萬元，李根承諾會在孩子們婚後給補上。
孩子們訂婚那天，李根露出久違的笑容，一向不愛乾淨的他特意洗了個澡，穿上整潔的深藍色西裝去參加儀式。
當天他們還特地額外給了王英1.6萬元用於購買將來婚禮上穿的服裝。
這就總共給了37.2萬了。
雖然欠下了一大筆債務，但那一刻，李根多年懸在心上的石頭在這一刻終於落地，他仿佛看見了婚禮那天全家喜氣洋洋的模樣，他仿佛也看到孫子呱呱墜地的樣子。
李根長舒了一口氣——值了！
可誰也沒想到，接下來的變故那麼讓人措手不及。
02
李軌和王英的婚禮原本計劃在2022年舉行。
但王發找人給女兒算了算後，發現女兒在這一年不適宜結婚。
於是李軌先帶著王英一起前往東莞打工，兩人同居生活，預備過了2022年再結婚。
按照當地的習俗，兩人一旦訂婚了就不得反悔，所以這門親事在李根眼裡已經是穩妥的了。
然而就在他扳著手指等兒子兒媳回來舉辦婚禮時，一個意料不到的消息傳來了——兒媳婦王英要離婚！
說起這個，我們還得回顧一下他們當初相親時的場景：之前王英究竟是怎麼看上李軌的呢？
說來也其實可笑。
原來15歲的王英是個顏控，當時她看人其實單單就看了個顏值。
李軌模樣長得還算不錯，王英就喜歡上了。
這就是兩人當初談妥婚事的原因。
可等到倆人到了東莞，這過日子的獨處，可不單是看臉的事了，於是矛盾就出來了。
王英那邊的說法是，李軌家暴她。
王英也不記得是什麼原因了，她說吵架時李軌一直用巴掌打她、用腳踢她肚子，她自己還手也打不過李軌。
而在李軌妹妹李依眼裡，自己溫柔的哥哥從來不動手，王英跟李軌吵架時，他也是低著頭，話很少。
雙方說法不同，但無論如何，這門婚事是不成了，因為王英是堅定了要離婚。
在當地，女方悔婚是要懲罰的，女方需要以比彩禮更高的價格作為賠償給男方。
因為這個，王英的家人都反對離婚，但扛不住王英的堅持。
於是，2022年11月，李根帶上兒子李軌，又拉上一個王發的親戚王見作為中間人，上門來討要之前給的彩禮。
這也是一串悲劇的開始。
03
早在王英決定離婚的時候，李根其實已經帶著之前的媒人上門討還過兩次彩禮。
但王發直接回絕：沒得，我不給就不給。
這次李根帶著兩個中間人，連同親戚一行9跑了200多公里再次過來，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討回這筆錢。
這次見面，王發那邊也找來自己的弟弟王華作為代表。
王華認為，王英已經跟李軌生活過一段時間，所以彩禮不能完整退還。
雙方討價還價了一段時間，最後達成共識：等王英再嫁出去後，王家退還李家33萬彩禮。
很快，王英在同學會上遇見了一個喜歡的男人，她主動表白，很快便定下了婚事。
在當地，女子再嫁收地彩禮要比之前高。
這次，王發定下的彩禮費是38.6萬元。
有了這筆錢，欠李家的錢也就齊了。
於是，在王英結婚後，李根帶著兒子跟中間人高高興興地再次去了王家。
雖然損失了幾萬，但錢能拿回來，李根就滿意了。
想著有了錢，再給兒子找個媳婦也是早晚的事情，李根是又開心又期待。
但他沒想到的是，王家那——又變卦了！
次日下午，李根找來的中間人王見從王發那裡聽來一個荒謬的消息：33萬可以給，但衣服拿不來就扣10萬。
原來，當初王英從李軌身邊離開的時候，落下來了5件衣服和一雙鞋子。
王發擔心李根一家拿女兒的舊衣服做法詛咒她，所以他要求李家把衣服還回來，否則就要扣下10萬元。
這到底是擔心詛咒呢，還是貪財呢，只有王發心裡清楚。
但王發咬死了，沒有衣服就不給錢。
李家這回是真的沒辦法了。
他們找了警察，警察讓他們自己調解。
他們找了之前王家的代表王華，王華讓他們去法院起訴。
他們又找了律所，但律師那邊要讓他們先交一筆錢，還說不能保證一定拿回錢。
李根不明白，要回自己的錢，怎麼就那麼難。
2023年11月11日，李王兩家來到茶樓再次談判。
這次不僅沒有談成，王發甚至將舊衣服的價格抬高到了15萬。
接下來的一幕就跟開頭銜接上了。
兩家人出了茶樓後，李軌先拿著刀追著王發進了麻將館，李根在對著王發捅刀，隨後又將阻攔的王髮妻子也捅死。
至此，30幾萬彩禮的糾紛終於變成兩條人命的命案。
可悲！
可嘆！
04
到底是什麼將這兩家人逼到這個絕路。
最直接的答案，就是彩禮，就是錢。
這裡面，行兇的人是李根。
但李根有的選嗎？
站在李根的角度來說，沒有。
這個農村人老實了一輩子，他想要的也是每個農村人最樸素的願景，那就是讓自己的兒子結婚生子。
為此，他找哥哥弟弟貸款，他跑遍全村湊夠了彩禮錢。
要知道，他家一年的收入也不過五萬左右，而他就這麼欠下了二十萬左右的債。
可以說，兒子的婚事就是李根這輩子最大的執著了。
但沒想到，婚事不但告吹了，近40萬的彩禮錢也要不回來。
甚至，李根找了媒人、警察、律師都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所以，李根絕望了。
那是他的錢，更是他的命啊！
於是殺王發時，李根才有了那句「你吃我的，那我吃誰的」。
玉石俱焚就是絕望的李根最後的反擊。
但真要說，把他們倆家逼上絕路與其說是彩禮錢，不如說是貪心。
更準確地說，是王發的貪心。
當地的規定，女方悔婚，需要幾倍償還彩禮。
王發不僅沒有幾倍償還，還少給幾萬，這是他的第一貪。
女兒再嫁後，這事本該結束了，可王發又以舊衣為由，準備扣下10萬，這是他的第二貪。
茶樓最後一次談話，王發不僅沒有收斂，反而有恃無恐將10萬抬高到15萬，這是他的第三貪。
一步一步的貪心，也是一步一步地走向深淵。
就這樣，王發拉著妻子和李家父子一起墜下了懸崖。
2024年4月21日，記者從王家了解到，該案已被提起公訴，李家曾託人前來講和，但被王家拒絕。
王家夫婦已經離世，李家父子也將接受法律制裁，他們的故事也終會有個結束。
但作為看客我們還是忍不住去想。
如果當初兩家訂婚再慎重一點？
如果當初小兩口訂婚後好好相處？
如果王發從一開始就退還彩禮？
如果李根能夠再冷靜一點？
可惜沒如果。
值得欣慰的是，當地早已開展了移風易俗條例，其中規定彩禮不得超過10萬元，還要求公職人員帶頭執行。
以王發的哥哥為利，他家就是受益者，因為兒媳婦是公務人員，所以進門時彩禮只收了10萬元。
雖然依舊有人在收高額彩禮，但無論如何，新例已開，氣象已改，只希望以後不再有這樣的悲劇！
（文中所用名字皆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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