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世界上發生局部戰爭的原因都有啥,其實有不少,很多人都能談出道道來。其中,我想能源應該是最主要的緣由之一,就目前來說,最重要的戰略能源是啥?當然是石油。
而中國人在一千年前就發現了石油,這絕不是瞎掰!在宋朝科學家沈括的《夢溪筆談》里,還真就有了石油的記載。
《夢溪筆談》是中國古代一部包羅萬象的筆記體著作,是人類科學,早期科普的瑰寶。其內容涉及天文、數學、物理、 化學、生物、建築、醫藥、氣象、考古等各個門類學科,除了石油,裡面還有 龍捲風、古生物化石等記載。這部中國古代的百科全書不僅是在中國,在國際學術上也很受重視,英國著名的科學史家,漢學家李約瑟博士就評價它是中國科學史上的里程碑。法、德、英、美、 意、日等國也都有學者對它進行系統而又深入的研究。
李約瑟
《夢溪筆談》作者沈括,杭州人氏。其家族應是名門望族,他倆堂兄也都很有名,在《宋史》中,沈括的名字就附在這兩位堂兄的傳記後面作了一個連結。但按照今天的知名度來說,沈括的兩位堂兄當然是遠遠不如沈括了。
那麼,《宋史》這樣的編纂處理是不是有些主次不分了呢?有人說,這是中國古代對科學技術不夠重視,干科普的也就是個勞心者,咦,今天好像差不多哈。這似乎有道理。問題是沈括做過官,而且官也不小,翰林學士,大概齊是學部委員這一級別。
那麼,這位大科學家為什麼被歷史所冷落呢?拋卻學術或者說科學上的偉大,問題出在他的人品上,因為人品有問題,當官也當得哎哎哎,那個哈。
沈括所處的年代正是王安石變法的時候。其實,王安石一生有個很大的失誤就是用人失察,識人不准。今天的歷史來解讀,他任用的新黨人物幾乎都是人品有問題的小人,幾乎都 被列入了《宋史》的奸臣序列。恰恰沈括也算其中一位。當然,他沒有被列入奸臣傳,一個是他的政治影響力有限,二個也是有了《夢溪筆談》後,後世的史學家手下留情,還算客氣的(有點牛頓的意思哈)。
沈括和王安石曾是同事,昭文館的一起幹活。當時,兩人私誼不錯,「八小時」之外縱論天下大事,大有相見恨晚之意思,很多觀點也驚人地一致。王安石上位,開始轟轟烈烈的推行新法,之初的沈括不僅在口頭上表態擁護,而且也以自己卓越的才幹不遺餘力地幫助王安石推行新法。
沈括當時管的是司天監,可別小看了這個職位,在古代,天文曆法可是頭等重要的大事,皇帝號稱天子,他的所作所為合不合老天爺的心意,就得看天文氣象的報告。而每當改朝換代或者有重大的變故,要做的第一要事也是頒布新的曆法。
為了配合新法,推行新曆,沈括在司天監進行了大刀闊斧的變法,罷免了六名墨守成規的舊官吏,卻將一個平民出身但實踐經驗豐富的盲人破格提拔,讓其領導改革曆法工作。在王安石支持下,沈括歷時五年修成了「奉天曆」,新的曆法既符合天體運行的規律,也有利於農業生產的實踐活動。當然,更加為新法的推行找足了天意的藉口。
當遼國與宋朝發生了邊界爭議,沈括又被任命為大宋的外交使者去邊境進行勘察邊界的談判。術業有專攻,這位大科學家對地理知識當然也了如指掌。談判中,他引經據典,指出某某地方歷來是宋朝無可爭議的領土,某某地方歷來是大宋朝不可割的一部分,從而捍衛了大宋朝的主權和領土完整。沈括也因此更受到了宋神宗和王安石的青睞,成了改革派的一顆冉冉升起的明星。
王安石在強勢推行新法的同時,也受到了朝野上下許多人反對。王安石就派沈括下基層去了解民情,考察新法推行的效果和利弊。沈括看到有這麼多人反對新法,他的心裡也打起了「小九九」,但他不明說,卻在調研、考察的過程中,都留了一手,任何東西他都搞了兩份報告,一份正面說好話,一份負 面說壞話。每次回京彙報,他都是報喜不報憂,遞上正面報告,說得天花亂墜,馬屁亂拍。新法裡面很多不合理的事項,只要是王安石決定要執行的,他無不極力附和。其實新法在執行中已經暴露出了它的弊端,民間也已經怨聲載道。 試想如果沈括當時能夠如實彙報,及時地提醒王安石,歷史或許會駛向另一軌道。 然而,沈括的陰陽面做派讓這個可能變成零的機率。
熙寧九年,王安石第一次被罷相,黯然下台。沈括一看風向不對,決定反戈一擊,洗白自己。他馬上拿出壓箱底的另外一份負面報告,遞交了上去,在那份報告上,那是把新法說得一塌糊塗、一無是處。沈括就用這種方式跟王安石劃清了界線。
在江寧的王安石聽到這個消息後,就差一口老血噴在空中了,大罵沈括是反覆無常的小人。
可沈括這個有智商的人怎麼不琢磨,他以前遞交的報告可是給王安石的後台老板宋神宗看過的,兩份報告一比較,皇帝老兒又不是傻子,這不是落井下石還是啥。皇上對沈括的為人也掂量掂量了。
再說編書,沈括在著《夢溪筆談》一書時不少也憑自己的好惡取捨,書中辟有「書畫」章節,獨獨對北宋書法四大家之一的米芾隻字不提,原因是米芾得罪過他。
米芾《值雨帖》
其實,沈括跟米芾一樣都是書畫的鑑賞大師,也都是收藏大家,原先是頗有些交情。原先沈括也和米芾惺惺相惜噠,閒暇時常邀米芾一起品茶、賦詩、談論書畫。每每搜羅到古人墨跡,也先讓米芾過目。
某次,沈括把所藏的字畫拿到院子裡晾曬,並邀請米芾等人來品茶觀畫,謂之「曝書會」(擱今天說法,就是大V分享會)。茶喝到高興處,沈括洋洋得意地取來一幅王獻之的法帖讓大家鑑賞。沒想到法帖展開,米芾卻笑了起來:「這是我的拙筆啊!」
米芾畫像
米芾喜臨摹各種法帖,可以做到以假亂真,但沈括以為總還瞞不過他的法眼,還道是米芾癲狂勁上來了跟他開玩笑,於是就正色道:「這是我們沈家的傳世之寶,怎麼會是你的大作呢?」米芾卻又是笑,走上前去,用茶水輕輕塗在法帖的一角,旋即,就出現了「元祐三年米芾臨摹」 字樣。這怯露的讓沈括很難堪,「曝書會」不歡而散,而沈括也就此記恨上米芾。所以《夢溪筆談》里,找不到米芾書法。
沈括最讓人詬病的還是他對蘇東坡的陷害。蘇東坡跟沈括是同一年的進士,以前叫做同年,又是在國家圖書館時的同事。蘇軾因為反對王安石的新法而被下放到了浙江。沈括正好作為欽差奉命巡察地方工作,臨走前,皇帝老子還特意囑咐沈括,到了杭州後對蘇軾仗義點,多多關照他。沈括答應得很好,到了杭州和蘇軾一見面,噓寒問暖好一陣哥們兒義氣,然後又向蘇軾索要他最近的詩文,表示要拜讀學習。蘇東坡挺高興,就把自己的作品集送給了沈括。
東坡與肉
萬萬沒想到,沒想打,沈括可真是別有用心。蘇軾當時政治立場是反對王安石變法中採取的激進的「休克療法」,屬於溫和的改良派人士。和王安石之間也不老對付的,搞得王老很不痛快。沈括想拍當權者老同事老上級的馬屁,於是就想著踩一踩「吃貨蘇」了,藉機上梯子。他拿著放大鏡在蘇軾的詩文中捕風捉影,雞蛋裡挑骨頭,把 他認為是誹謗新政的詩句一一用紅筆作了批註,上綱上線,把這個當證據,向廟堂打報告說,蘇軾在詩裡面誹謗朝政,「無君臣之義」。數年後,御史何正臣、李定上表彈劾蘇軾,引經據典用的多是沈括當年的材料,烏台詩案由此爆發,蘇軾也因此被下了大牢,險些遭遇不測。現在很多記載和評論都把帳算在了跟蘇軾有過節的這幾個朝中大臣頭上,可事實上,沈括才是第一個朝蘇軾放暗箭的始作俑者。南宋王銍《元祐補錄》一書中就記錄了此事,亦被李燾引入《續資治通鑑長編》,可以說,沈括不是烏台詩案的主謀,但卻是他先下的刀子。
但實話說,沈括這兩面三刀的手段其實不咋高明,搞得人人都對他敬而遠之,新黨舊黨都對他不待見,沈括也就只好一邊涼快去了。但消停了,倒是整出了《夢溪筆談》這本書。
沈括晚年被開除公職到鎮江養老,他在那兒修築了一座夢溪園,過起了半隱居的生活,很少外出,也較少與人來往,一門心思搞創作了。有趣的是,蘇東坡恰好又來到了杭州當官,兩個地方不算太遠。沈括居然跟沒以前的事一樣,還經常跑去找蘇軾敘舊,好在蘇東坡也不記仇,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在跟蘇東坡如沐春風的交往中,沈括的心底會不會泛起一絲內疚?
史書沒有記載他道過歉,但我寧可相信,他內心一定會有的。作為舞文弄墨的人,廉恥和是非,其實在心底都是有的,他只是當面說不出「抱歉」這兩個字。
文人混官場,蘇軾和沈括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典型,蘇軾的風骨和氣節受歷代仰慕,但古往今來,又有幾個文人能做到?沈括的人品和做法,讓人不以為然,但在利益和壓力面前,文人的懦弱本性卻或多或少地會有所暴露,今天何嘗又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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