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妮：得似浮雲且自在

這也是倪妮第一次和黃渤成為銀幕搭檔。她欣賞這位拿過多個最佳表演獎項的男演員已久，覺得和黃渤在一塊兒拍戲很開心。不開機的時候，黃渤常常爬山下海，坐地鐵在香港街巷閒逛，每天都能找到新樂趣。圍讀劇本、集體創作的時候，倪妮會觀察黃渤對於台詞的處理，開始取經。一旦回到片場，她又會被黃渤對表演的嚴謹所帶動。「他極其追求細節，會看回放，跟我說，我們再來一遍，他對自己的要求極高……我非常喜歡他，他是一個在片場能夠讓人覺得非常輕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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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自己拍管虎的戲，她語氣輕快，說自己經常拍著拍著，不知道下一場戲要怎麼演下去。「我們不按劇本來演，沒有一場戲按照劇本原本的台詞。」另一方面，她越來越意識到「拍戲不去演預知，而是演當下」。她說：「原來，我會想太多，腦子裡的畫面感特別足。當你已經想好要怎麼演了，等你在台上，在鏡頭前，呈現出來的東西是你提前預設好的東西，沒有那麼靈動，沒有那麼多的細節，就會很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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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妮回想起當演員的伊始，張藝謀導演常常跟她說的話，「真聽真看真感受，表演就是一顆心」，她到現在才真正理解話中深意。她說：「以前，我在鏡頭前，會莫名其妙覺得：導演喊Action了，開始演戲了，開始說台詞了，我的身體會有潛意識告訴自己要怎麼去做。但後來發現這樣反倒會打亂我的表演節奏，變得不夠貼近真實。這幾年，演話劇在這方面給到我一些幫助，讓我在認知上有了正確的開始，我明白了，別去預設，感受到什麼就去演什麼。」演員是極為特別的職業，需要天賦、敏感，更需要懂得放大自我，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當眾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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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評價自己並不是天生無懼鏡頭的人，也不是所謂的「藝術家性格」，所以在舞台上去「找自我」或是「放大自我」對她來講是一門功課，「因為我似乎從小被教導的是，人不能太自我，要收著點」。對倪妮來說，一切沒那麼容易，她必須經歷一個過程，但幸運的是，她走在了對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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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劇本時，演員基本會知道這場戲該怎麼演，都有一個標準答案。想去破除困局，我就得反著來。有的時候，我會叛逆，偏偏不按照標準答案來演，就想試試看，如果不這麼演，該咋演？目前為止，我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究竟是對還是不對，好還是不好，但我覺得挺珍貴的，起碼，我敢去打破身上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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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不是只有一個階段要過」

分水嶺似乎發生在倪妮邁入30歲的那年。那一年，她送給自己的第一份生日禮物是出演人生中的第一部話劇《么么洞捌》，從發聲到形體練起，讓自己再次成為一張白紙。她在意過生日的儀式感，曾說「每一年，我都要玩一點新的東西」。後來，她拍了紀錄片，跳起了街舞，也唱起了歌曲Dare Of The Awake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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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過完生日的倪妮，說自己在30歲以後變了。她變得常常不記得生日，「唯一覺得重要的是，我在30歲那年做了很多有儀式感的事，做過的決定能延續至今，挺好的。30歲以後，一切如常。」她在去年上映的《漫長的告白》里飾演一個像風一樣無從捕捉，又難以挽留的女子阿川，充滿詩意的電影鮮少戲劇衝突，3個人的相遇與離別就在不經意間流露，末了，再一次分別，生活就回歸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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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倪妮搭檔《消失的她》的演員朱一龍評價過，「像《漫長的告白》需要有更紮實的生活體驗，在不經意之間流露出故事感、人物的細膩程度和之間各種不同的人物關係」，而她也說「如常的，生活的，才是最難演的」，顯然，她慢慢開始懂得，如常之於生活或戲劇的珍貴。倪妮的身上有一股定力，她明白自己人生的選擇，也知曉在名利場中什麼才是持久的。她說：「從出生開始，從少年到青年，從壯年到暮年，每個人的每個階段都有要去做的事，而每一個階段都有每一個階段的感知能力。像《長安三萬里》，我看得淚流滿面，這些詩人們青年時期的鴻鵠之志和經歷過的事，到最後是『輕舟已過萬重山』。我一直覺得，年輕時的氣盛，做過很多滿腔熱血的事情，不論事情的好壞，也不計結果的好壞，又能怎麼樣呢？生活照樣是自己在過，畢竟人生不只有眼下這一個階段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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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起自己的心路變化：「我覺得人越長大，你的心境發生變化是特別好的事。二三十歲時，你總是會有各種疑惑、不解、憤懣、委屈和不甘心，這些東西，你都得去經歷。不能等到老了再去經歷，撞得頭破血流。對演員來說，在這個階段經歷的好或不好的事是尤其珍貴的，跌宕起伏的情緒會帶給你的表演萬千變化，做創作的人不要怕去經歷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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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的倪妮更想隨心而動。她判斷一件事的標準，大多時刻取決於心意。「有時候不想做，那就不去做咯！雖然我會反省自己，但有時候想，人越長大越覺得，幹嗎活得那麼累呢？幹嗎討所有人開心呢？我不會刻意強求。人活是為自己，你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活在自己的標準之內，問心無愧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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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補生活

而倪妮此時最想去修補的，依然是生活。

近一年，她用一些愉快小事把生活的罅隙時光填滿。她去人潮湧動的音樂節聽朴樹唱歌，跟樂迷喊到嗓子嘶啞，宅在家裡看電影、研究食譜對著菜單烹飪，說著說著，我們聊起了當下年輕人熱衷談論的MBTI（16型人格測試），她大笑了起來。原來倪妮在初中時受在外企工作的姨媽影響，去心理機構做過這一測試，當時的結果是INTP，「邏輯學家型人格」，她覺得測試結果很準。作為一個骨子裡都刻著I（內向）的人，倪妮說自己和同為I型人的父親極為相似，愛宅，擅長在生活里為自己尋找小樂趣、聊到特別感興趣的話題或在特別有安全感的人面前才會變得話多起來……忽然間，她的話鋒一轉，「I型人很討厭社交，容易社恐，但有的時候不得不去，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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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來，公眾所認知的倪妮，每一次亮相紅毯從未失手，面對鏡頭始終儀態優雅，留下太多迷人的靈動瞬間。然而，她卻將一個「社恐人」的心路和盤托出：「我每次參加完活動回家，都覺得自己現場怎麼那麼能說？其實是因為尷尬，總想找點東西來說。在紅毯定點拍照，我也很尷尬，因為尷尬會想著不如換個動作，不換的話，嘴都要笑僵了！你知道嗎，我從出道到現在，都沒有練就假笑這項本領。面對鏡頭，我要麼不笑，要麼大笑，可紅毯要笑啊……噢，我到現在都適應不了這個環節。」

北京下暴雨的那幾天，倪妮一個人在家坐在沙發上戴著手套擦珍珠。閨密笑話她，「像個盤核桃的老大爺」。她喜歡珍珠這件事，幾乎全網皆知。「我最近看到網上說，倪妮買珍珠是因為大師算過。真不是，大家寧願相信這些，都不願意去相信我是真的喜歡珍珠嗎？！」她嘟著嘴，發出了疑問。半年前，倪妮在香港拍戲，收工間隙待在酒店房間裡，她通常不喜歡開電視，又想有聲音陪伴，無意點開了直播間。起初，她只是習慣用手機打開某個直播間，一邊聽著，一邊護膚美容，直到某一天她看到了珍珠。後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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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的倪妮又迷上了Remake拼布服飾，她一向喜歡中古，喜歡刺繡、簡單樸素的棉麻面料，更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統手工充滿濃厚興趣，也許在不遠的未來，她將會找到某個小小的切口逐漸發力。說起這些，她興奮地轉過身來面對面和我們分享她今天穿著的私服，一條色塊拼接的麻布長袍。她一邊說這是她從泰國中古店裡淘來的，一邊展示著背後精緻的刺繡，「這都是手工的！」得到了大家對衣服的一致讚賞之後，她滿意地喃喃：「我原來喜歡素色，這幾年喜歡色彩鮮艷一些的衣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事物在悄悄變化。」

她好像沒有太多「禁忌話題」，也沒有太多「語言包裝」。聊到高興之處，語速會變得更快，像是極為迫不及待地，想把她的高興分享給其他人。

所有人都很高興，倪妮也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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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版採訪詳見時尚COSMO10月刊

視覺形象監製：易燕

策劃：劉阿三

攝影：劉頌

統籌&造型：Lillian Liu

編輯：李李安Lilian

文字編輯：賀植陽

採訪&撰文：許璐

視頻製作：DottyPRO

視頻導演：方祥興

視頻攝影：方祥興、陳晨

髮型：張驍

化妝：楊單

製片：Mia（一顆葡萄工作室）

新媒體排版：Claudia

新媒體美編：月明

服裝助理：璇兒、晴晴

編輯助理：高文雅、林蘊

影棚提供：上德大象

紙刊設計：張遲遲

封面服裝支持：GUCC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