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已由作者:
台山西
楔子:離婚是最壞的結局?不!最壞的結局不是離婚,而是明明曾經相愛過的兩個人,卻對對方再也沒有愛、沒有任何期待,每天就像戴著面具一樣生活,這才是婚姻最大的不幸。
1
「聽說林沙離婚了……」
「就是說,我也沒想到,不是說他倆是大學同學嗎?感情要好得很。」
「也不盡然啊,看看人家安安兩口子,結婚都十年了,依舊相敬如賓,真是讓人羨慕……」
「對啊,安安姐,你是怎麼做到的。快給我們傳授、傳授……安安姐……」
「安安……」
「啊?你們剛剛說什麼?」我猛地回過神來,耳邊依舊像是蒙了一層紙恍恍惚惚地聽不太真切。
「安安,你沒事吧?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那個來了?」同事關切地問。
「沒什麼……就是聊個八卦……行政部那個林沙離婚了,你聽說了沒?」
「喲……茶水間真熱鬧啊?姐兒幾個都在這聊著呢?」行政主管人未到聲先出。
剛才還嘰嘰喳喳的同事們馬上偃旗息鼓,一個個鳥獸散狀。
終是離婚了嗎?真好!我嘆了口氣,不緊不慢地喝了口咖啡,一股苦澀的味道從舌根直達心底。涼了!真苦!倒了又可惜。我看著這杯不合時宜的咖啡,想想自己不咸不淡的婚姻,嘴角微微勾起,苦笑一聲,終是搖搖頭,回到了一天的忙碌之中。
我可以是任何人,卻早已不再是我自己了。
可笑的是,人們還都羨慕我,以為我生活在幸福的日子裡。如我稍有反抗,就是不惜福、不懂事、是胡鬧。
我看不到前路,也沒有退路,只能掙扎在這段「幸福」的婚姻里,湊合著,離不成,也過不好,唯有熬。
2
我叫安安,是一家公司的高級項目經理,今年38歲,結婚十年。我有兩個可愛的孩子,姐姐8歲,小學三年級;弟弟三歲,馬上要去幼兒園。
我的愛人是一名公務員,工作穩定,雖然收入不高,但是本地人,父母又有退休金,家底殷實。
懷老二後,為了方便生活,我們搬過去和他父母同住,孩子由他父母照顧。在外人看來,我衣食無憂,又有公婆幫忙照顧孩子。在這個疲於奔命、寸土寸金的大城市裡,簡直過著不能再幸福的生活了。
就連我父母也這麼認為,所以每次我懷著一肚子苦水想找人傾訴的時候,迎來的都是我媽劈頭蓋臉地說教:「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咱們小鎮里出去的有幾個能在大城市裡紮根,要不是你嫁了東子,哪有這麼好的日子。
別翅膀硬了就想那些花花腸子,從小你就不安分,總想攀高枝兒,這好不容易飛上枝頭,別自己作沒了……親家前幾天還打過電話說是你弟弟的工作有著落了,我告訴你,你可別給我生什麼么蛾子,把這事給弄黃了……」
不想聽她絮絮叨叨,我掛斷了電話。
唯一一次和父母正面衝突,是我放棄老家分配的工作,非要留在北京。那一天,我媽撂下狠話,就算我在北京餓死,她也不會再掏一分錢。於是,我揣著兜里僅剩的1243元現金,一個人踏上了北漂路。
還好,憑著一股不服輸的狠勁,再有名校加持,很快我跳出了那個陰仄的地方。每當加班到凌晨,一個人在CBD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我就暗暗發誓,一定要在這個城市紮根、一定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3
我和東子是在一次招商會上認識的。
我沒作聲,只見那人又沖我招手,後面的車開始不耐煩地按著喇叭,我只得走上前俯身靠向車窗。
「你怎麼知道?」我有些疑惑,快速在腦海中檢索,確認我沒有見過這個人。
「順路,我載你吧,這路口不好打車。」那人朝我揮了揮手中的吊牌。我看清了那是和我脖子上掛著的一樣的標識。
「這怎麼好意思?」我想要回絕。
我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又看了看擁堵了一大截的車,司機們正在不耐煩地繼續按著喇叭。我只好硬著頭皮上了車,「那好吧,謝謝你。不過,我不能白搭您的車,要付費的。否則我不坐的……」
「不,我去投標。」我說。
他聞言在後視鏡仔細地打量著我:「不簡單啊?小小年紀就負責投標了?你也就剛畢業吧?22、3?」
我聞言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您可真會開玩笑,這話說得老氣橫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您人到中年了呢?再怎麼看著您也不到30吧?」
他聽了也笑了起來:「哈哈……小丫頭還挺有意思。我是不到30,我28也不小了,比你怎麼也大5、6歲呢。」
「那可未必,我也28,咱倆不一定誰大呢……」我說。
「你這小丫頭,唬誰呢?」
「怎麼?不信啊?來,給你看看身份證,童叟無欺。」說著我從包里掏出身份證,伸手到他眼前。
他仔細地看了看,一臉不可思議:「83年5月4日……」
「這下信了吧!」我說著將身份證塞回包里。
「有件事說出來我怕你不信……」他說。
「該不是我比你還大吧?」我又失聲笑了。
「比這還神!咱倆同年同月同日生。」他說。
我接過駕駛證,上面赫然寫著83年5月4日:「你是陰曆還是陽曆?」
「陰曆……」他說。
「我也是……」不知怎的,我看他的眼神莫名親切了幾分。
「到了……」車子緩緩停了下來。
「多少錢?」我問。
「這……我也沒開過出租,要不,你請我吃個飯吧?」他俯身看著我。
下車後我才發現他身形頎長,目測有185左右,雖然長相一般,配上這大高個倒也顯得精神。
「那好吧。」我說。
「你電話給我留一下,會展快開始了,咱們先各忙各的,結束了再聯繫。」他說。
「好。」我說。
「聊了這麼久還沒問你名字呢?」他一邊輸入著號碼一邊問。
「安安。」
「安……安,真好聽,我記下了。」他說著笑出了好看的弧度。
一天忙得腳不沾地,我把吃飯的事早拋到了九霄雲外,而他也遲遲沒有撥打我的電話,漸漸地這件事就被我忘下了。
4
「張科長,咱倆好久沒坐一桌喝酒了,早聽說您酒量驚人,讓老弟跟您討教一二。」說著,那頎長的身影帶著地中海回到了座位上,我也長出了一口氣。
……
飯局終於結束,送走了醉醺醺的客人們,我站在路口打車。那輛熟悉的帕薩特再一次停在我面前。後車窗搖下,他出頭來向我揮手:「安安,上車我送你吧。太晚了一個女孩不安全。」
我定定地看著他,他一臉真誠,那張臉因為我擋酒而喝得絳紅。帶著感激與歉意,我上了車。
代駕開得很平穩,我和他在後排並肩而坐,他眼神迷離地看著我:「安安,我可是又幫了你一次,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
「今天,謝謝你,改天我請你吃飯。」我說。
「你可是欠我兩頓飯了呢……」
「是你自己沒給我打電話的……」
「這麼說,你一直在等我的電話嗎?」
「我可沒有,我只是不願欠別人的。」
「我可不算別人,我可是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有緣人呢……對了,你好像還不知道我的名字。正式介紹一下:我叫李東,朋友們都叫我東子,很高興認識你。」
……
就這樣,我認識了東子。
不久,東子對我展開了激烈地追求。每天接送我上下班,時常送我各種禮物,特別是有一次我生病,東子寸步不離地守在我身邊。
那是我離家五年來,第一次生病有人照顧,想想之前都是我一個人,連輸液也不敢合眼,生怕一不留神跑了液。
那一夜,我在醫院睡得很香,漂泊多年,第一次有了歸屬感。
出院後,東子將我接回了家,他的父母熱情地接待了我。這一切令我很感動,看著東子溫暖又幸福的家,我也好想有個這樣的家。於是,當東子向我求婚時,我沒來得及多想就一頭扎進了婚姻的圍牆裡。
5
婚後的頭兩年,我和東子住在自己的小屋裡,雖然只有一居室,但我很享受那份屬於自己的空間。
單身時沒什麼,可畢竟現在我們結婚了。
我一把將他的臉攔住,嫌棄地皺著眉說,「滿嘴酒氣臭死啦!要吃你自己去買,我又不是你請來的保姆,我要去上班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自那以後,他那群朋友倒是不怎麼來家裡做客了,但是東子開始時常夜不歸宿。據說他們又開發了新的根據地。
不久,我懷孕了。初為人母的喜悅讓我打開了買買買的閘門。
被東子這麼一吼,我也暴躁起來,「我買這些又沒花你一分錢,孩子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你不管不顧也就算了,還反過來吼我。」
懷孕後更是離譜,就連我上個廁所你也看不順眼。不是乾嘔就是讓我馬上開窗,我看我在這個家喘氣都礙你的眼。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事這麼多呢!」
牙膏用完從來不擰蓋、上完廁所從來不放下馬桶圈、腳多臭難道自己聞不出來嗎?還不洗腳就上床。結婚這麼久你掃過一次地、洗過一次碗嗎?更別說洗衣做飯了,連馬桶蓋壞了都是我自己換的。」我氣得控訴。
「終於說出來了吧?你就是看我哪哪都不順眼。是我不想做家務嗎?是你從來都不讓我插手。
「你還好意思提,你洗完衣服永遠不先理順再曬,弄得衣服皺得像腌菜似的,還深色淺色一起洗,我的白裙子都染成了灰黑色;碗永遠也洗不幹凈,一眼就能看出剛剛吃了什麼;
還沒等東子說完,我肚子一陣抽痛,忍不住一手叉腰,另一隻手指向門外說:「懶得理你,滾,你給我滾,我想一個人冷靜一下。」
「好,好,我滾……」我強忍著疼痛和淚水,轉身要離開,可我又能往哪裡去呢?偌大的北京,卻沒有一寸屬於我的落腳之處。
東子意識到自己的話說過了頭,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嘴上卻依舊強勢:「我滾,我滾……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說完重重地摔上了大門。
隨著大門啪一聲關閉,我力氣一撤、攤坐在地上、面無表情,但心裡卻充滿寒意。
那一夜,我失眠了,望著窗外霓虹閃爍、燈火輝煌,卻沒有一盞為我而亮。
6
我受夠了那樣的日子,拼了命的努力跳出去,跑到北京生活。我原以為這樣就能告別過去,可沒想到你們一個個還要把我拉回去,拉回那個不堪回憶的過去。」
「好!好!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你就作吧,哪天作到東子受夠了你,跟你離婚,我看你一個二手女人怎麼活。」我媽氣得咬牙切齒。
7
生下女兒後,我沒休夠產假就返回了工作崗位。因為我休不起,競爭如此激烈,多少雙眼睛對我的職位虎視眈眈,我已無路可退,事業是我唯一的底氣,我輸不起。
對此,東子一家頗有微詞。就連平時最講理的婆婆也含沙射影:「工作就那麼重要嗎?比身體、孩子都重要?女人啊,家庭和諧才是第一位的。我們家也沒有窮到要靠兒媳的收入過日子,你何必呢?」
我只能苦笑,「媽,辛苦您了。我知道您和我爸有錢,可那錢是你們辛辛苦苦一輩子攢的。我們應該自食其力,年輕時苦些、累些沒什麼的,也都是為了孩子的未來。」
見我油鹽不進,婆婆也只好作罷,但心裡的梁子結下了,終有一日會生根發芽。
而我每次到家,都儘量自己照顧孩子,因為感激公婆還搶著做家務。每次我累得腳不沾地,看到舒服地躺在沙發上激烈打著遊戲的東子都氣不打一出來。
大半夜的,困得我迷迷糊糊的,怕吵醒孩子也沒有開燈,黑漆馬虎的,一不小心磕到桌子,杯子應聲掉地摔了個粉碎。正當我齜牙咧嘴地揉著被磕到的手時,東子在臥室大聲嚷了起來:「大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覺又要幹嘛?剛睡下就又被你吵醒了。小的不鬧、大的鬧,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夜裡本就靜得出奇,他聲音又大,孩子一下子又被吵得哇哇大哭了起來。東子更是沒好氣:「這下好了,孩子也被你吵醒了!真不知道你一天天能幹點什麼!」
那一刻我真為自己不值,是個人好歹得先問一下我傷到沒有吧?而他關心的卻只是自己被吵醒了。
我顧不上手部的疼痛,也懶得跟他爭辯,急步走到床前將孩子抱起,到客廳邊搖邊哄。很快孩子依偎在我懷裡睡著了。臥室里的東子也沒了動靜。深深的夜又恢復了寧靜,而我的心卻始終無法釋懷。
8
深夜回家,為了不打擾大家休息,我偷偷躲在三四平米的衛生間裡看資料、改方案……可東子對此從不疼惜,反而嗤之以鼻。因為是我自己想要「好」的生活,是我自作自受。而甩手掌柜的他,還經常對我冷嘲熱諷、指手畫腳。
公婆過分縱容孩子,對孩子聽之任之。
孩子要吃糖,就一罐一罐地買;孩子要看電視,就一集一集地看;甚至讓孩子邊玩平板邊喂飯,我想勸阻,東子卻一摔筷子,對我大吼:「你怎麼一回來就凶孩子?本來爺爺奶奶帶得挺好,你一插手,全亂了。你不是女強人嗎?好好忙你的事業,孩子的事用不著你插手。我爸媽辛苦幫你帶孩子,還帶出錯來了。」
孩子也被嚇得大哭,一邊哭一邊說:「媽媽壞,媽媽走,我不要媽媽。」
孩子的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直直地插入我的心臟,插得我血肉模糊、心痛不止。在這個家,我就像個外人,老公指責我,公婆嫌棄我,就連我懷胎十月捨命生下的孩子也不喜歡我。我生生得把自己活成了個笑話。
滿屋子的人都在暗示——「你滾!你別回來了!我們不需要你!」
可老天卻在這時跟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我再一次意外懷孕了。這時姐姐4歲半,剛剛上幼兒園,我們的生活也剛剛步入正軌。我不想打破這樣的平衡,思忖再三,我決定瞞著東子偷偷打掉這個孩子。
事情就是這樣戲劇性,當我聽到孩子撲通撲通的胎心時,我的心再一次軟了。我想留下這個孩子,他還沒有好好看看這個世界,我怎麼忍心獨自決定他的人生。可是不知怎的東子發現了我的驗孕棒。
他懷疑我要偷偷打掉這個孩子,再一次跟我大吵了一架。
他罵我自私、冷漠、絕情,我罵他媽寶、懦弱、沒有上進心。儘管這樣,當婆婆得知我懷孕的時候,還是親自押送著東子向我道歉。並承諾好好幫我照顧孩子,讓我一定要留下這個孩子。
看著兒子粉嘟嘟的小臉,公婆樂開了花。我們磕磕絆絆也總算是湊成了一個好字,兒女雙全,眾人羨慕。
為了更方便照顧孩子,我們不得不搬去與公婆同住。在那裡,我更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客人,一個寄人籬下的客人。
每次做飯公婆都會選東子喜歡吃的,儘管我從來不吃香菜、魂香、生薑,但東子愛吃,所以每盤都有。似乎沒人在意我吃多吃少、甚至沒人在意我到底吃沒吃。
孩子依舊按照公婆習慣的方式帶著,我也再插不上一句嘴。女兒自己睡、公婆帶著老二睡,東子和我也是同床異夢,我在這個家越來越透明,越來越可有可無。甚至我徹夜未歸也沒有人問一句。
我一時語塞。是啊……這些年我很少接孩子,因為下班太晚。孩子作業也在小飯桌完成,不需要我檢查,考試成績也不公開,我自然也無處查詢,家長會也都是奶奶參加。
9
那一刻,我愣住了,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為家庭的付出,在東子眼裡是理所當然,甚至一文不值。
謝謝你強制性給我一對父母,讓我這個媽媽,都不知道該怎麼教育孩子。
謝謝你,對我不聞不問,在我半夜堵奶發燒時還要摸黑給孩子沖奶粉,而你卻因為我摔破奶瓶吵醒你而破口大罵。」
東子靜靜地聽著我的控訴嘟囔著:「可我以為有我媽,她一直在幫你照顧孩子、收拾家啊……」
「對,是有你媽!可你媽能代替你嗎?幫我照顧孩子,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嗎?我是該謝謝你媽,要不是她恐怕咱們早離了。就是因為她一直照顧著孩子、收拾著這個家,替你盡著責任。是替你,不是替我!」我實在不想繼續糾纏下去。
公婆明理兒女可愛,這表面幸福的婚姻過十年,我卻總想離
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東子沒再提,我也沒再說起,我們彼此心照不宣。
我們依舊不咸不淡地過著日子,為了老人、為了孩子,唯獨不是為了我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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