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萬梓良：世間英雄，最怕遲暮

這個女生，在各種舞台上為萬梓良伴舞。

嫌疑洗脫，罵聲退潮。

但也暴露出一個事實：世間英雄，最怕遲暮。

其實，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被大家罵了。

罵他的人多，正是因為大家對他的濾鏡太厚了。

戲中的萬梓良，豪情萬丈、不怒自威。

他是流氓大亨，是幫派中的大哥大，是社團里的狠角色。

到了戲外，萬梓良仍舊是大佬。

出道不久，他便躋身亞視一哥。

轉投無線，仍是台柱子，就連「六叔」邵逸夫也給足他面子。

鐵漢柔情，同樣適合形容萬梓良。

可以為當初的小女友鄧萃雯當眾下跪，也會給前妻恬妞許下海誓山盟。

對於後輩，他更是不吝賜教，周星馳、劉德華、林家棟、姜皓文等許多人都受過他的提攜。

可轉眼到了現在，萬梓良成了過氣港星中的一員。

曾經的大哥，不得不下場「搵食」，混跡短視頻平台與民間草台班子。

大哥的「風光」

油光鋥亮的大背頭，陰狠狡黠的笑容。

《江湖情》中，萬梓良與周潤發演對手戲。

兩人的氣場不相上下，他們的舉手投足，勾勒出的是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

甚至有人認為，萬梓良在氣勢的拿捏上，他更勝周潤發一籌。

濃眉大眼、四方大臉，肩膀寬厚，萬梓良的大哥風範呼之欲出。

就連他摘得金馬影帝稱號的作品《大哥大》，也與「江湖大哥」脫不了干係。

可是天地悠悠，過客匆匆。

一眨眼，萬梓良已不再是影視片中呼風喚雨的大哥，而是內地小鎮商演舞台上的「座上客」。

港台老牌藝人的歸宿是短視頻，萬梓良也不甘落後，營業起來煞是勤懇。

上傳的短視頻有記錄日常的，也有記錄應酬的，商演的聯繫方式也大大咧咧地貼上去。

人人都知黑幫片已經過時，但萬梓良仍舊緬懷著他的江湖地位。

二十年前在影視片中的大哥風采似乎仍可作數，仍然可以招來年輕人的頂禮膜拜。

只見萬梓良西裝穿著，二郎腿翹著，眼神睥睨著，稀疏的頭髮和密布的皺紋，卻暴露了英雄遲暮的事實。

可是無妨，他的身旁依舊圍繞著大批年輕人。其中一位正面對著萬梓良雙膝跪地，雙手合十。

萬梓良不苟言笑，只用手上的紅包拍了年輕人的腦袋兩下，便收下了這個徒弟。

如果不知曉萬梓良是何許人也，對他的評價大概會是「倚老賣老的大伯」。

已是過氣老藝人，既不教授民間技藝，也不享有江湖地位，光會仗著年輕時的角色高光擺譜了。

可是回溯香港影壇舊事，一個古道熱腸，四海之內皆朋友的萬梓良，又浮現在了我們面前。

或許他在影視界早已沒有話語權，可他提攜過的那些「小弟」們，卻是赫赫有名之輩，依舊續寫著香港影壇的傳說。

大哥的「小弟」

萬梓良剛出生，便被他的親生父母送給別人養。

或許是有過被「捨棄」的經歷，他總想著為別人撐傘。

最廣為人知的，莫過於他與周星馳那段往日的交情。

1987年，TVB拍攝劇集《生命之旅》，擔任男一號的是萬梓良。

前一年，他憑藉《流氓大亨》紅透大江南北。

那時候，他到內地出席活動，引得人潮洶湧，萬人空巷，排面堪稱巨星。

而此時的周星馳，還是苦兮兮跑龍套的無名小卒，只差一點便要認命，灰溜溜放棄演藝夢。

幸而萬梓良留意到了角落中的他，對其發出讚許：「你很有天分的。」

雖然只是隨口說出來的一句話，卻給足了周星馳自信心，令他重燃希望。

從未受到重視的周星馳，從此得到萬梓良獨一份的重視。

拍夜戲買宵夜，萬梓良不會忘記帶給周星馳一份。

收工回家，周星馳搭著萬梓良的便車。

除此之外，萬梓良還時常帶周星馳回家，一起飲阿媽煲的靚湯。

未等周星馳再開口，萬梓良又把他帶到李修賢身邊，為他爭取到《霹靂先鋒》中的一個角色。

正是這部戲，令周星馳成功摘得了金馬最佳男配角，正式開啟了他的演藝之旅。

在頒獎典禮上，周星馳也不忘感謝前輩萬梓良的提攜。

在演戲上，周星馳也多得萬梓良的親身指導。

「星仔，你來看我是怎麼演的。」

這是萬梓良常常對周星馳說的一句話。

凌晨兩點，方才吃過宵夜，萬梓良又囑咐周星馳給自己買10個菠蘿包、10罐啤酒。

周星馳雖然一頭霧水，但大哥畢竟是大哥，說什麼都得照做。

東西到位之後，萬梓良隨即開始狼吞虎咽。

此時他方才解密：「等一下子要拍醉酒戲，吃得撐一些，吐起來才真實。」

等到吃完菠蘿包，喝完啤酒，萬梓良又讓周星馳買西瓜。

將西瓜下肚之後，他告訴周星馳，與他演對手戲的曾江穿的是黑色衣服。

把紅色的汁液吐到他身上，在鏡頭底下會更有衝擊力。

江湖多秋風，故人多飄零。當年跟萬梓良對戲的曾江，如今也已經作古。

萬梓良在演戲上的精益求精，令周星馳受益良多。

即便是天王劉德華，也得到過萬梓良的幫助。

1987年，電影《江湖情》開拍。

男二號林定國最初設定由萬梓良飾演。

但他不想再重複飾演正面角色，便把這個角色讓給了劉德華，轉而飾演其中的反派。

再往後一年，兩人一同參演王家衛執導的《旺角卡門》，萬梓良再度給劉德華配戲。

劉德華憑藉這部戲，獲得金像獎最佳男配角的提名。

時至今日，兩人仍然是好友。

去年劉德華生日，萬梓良還特地錄製了祝福視頻。

他們的關係不止於此。

除了是默契的合作夥伴以外，萬梓良還促成了劉德華與「黃金配角」林家棟的兄弟情。

萬梓良與林家棟的緣分，始於1995年《萬里長情》的片場。

為了能夠得到更好的發展機會，林家棟常常「巴結」萬梓良，替他鞍前馬後，又是搬箱子、又是遞茶水。

起初，林家棟的卑微姿態常常遭到旁人的噓聲。

但盛情難卻，萬梓良施捨面子，收下了這個徒弟。

1995年，在一眾媒體和友人的見證下，林家棟成為萬梓良的掛名弟子。

林家棟雙膝跪地，萬梓良手持紅包輕拍他的腦袋，念叨著「頭頭是道，錦上添花」，收下了這位小弟。

1999年，一部《茶是故鄉濃》熱播，令身為男主角的林家棟成名。

但到了千禧年間，林家棟一方面不堪TVB的高壓，又不願意再演千篇一律的角色，他開始尋覓另一條出路。

此時又是萬梓良出馬。

萬梓良把他帶到了劉德華面前，希望劉德華可以收留他這位兄弟。

從這往後，林家棟成為了劉德華的黃金綠葉。

後來，林家棟終於熬出了頭，拿到了金像獎影帝。

此時已不做大佬很多年的萬梓良，依舊出現在了林家棟的感謝名單中。

得到萬梓良提攜的，還有姜皓文。

姜皓文演藝事業不濟的時候，萬梓良曾經建議他轉行。

聽萬梓良的話，姜皓文還開過一段時間的私房菜。

那時的萬梓良已經到內地定居，但是每每返港都會光顧姜皓文的私房菜館。

雖然他曾勸姜皓文及時收手，但後來姜皓文重新回到影壇，萬梓良還是三更半夜幫他打電話探路，向監製其引薦姜皓文。

在某一次活動現場，萬梓良還把姜皓文帶上台，告訴觀眾，這是自己的徒弟。

後來，姜皓文憑藉《拆彈專家》獲得金像獎最佳男配角，也不忘提起萬梓良的名字，感念其提攜之恩。

大哥的「落魄」

1988年，萬梓良在拍攝電影《大哥大》期間，認識了女演員恬妞。

演完這部戲後，萬梓良摘得了金馬獎影帝的稱號，他與女演員恬妞的愛情也瓜熟蒂落。

1992年，萬梓良與恬妞舉行婚禮。

那時的萬梓良是TVB的一哥，台慶劇也由他撐場。

大哥結婚，八方來賀。

TVB創始人邵逸夫也出面做證婚人，周星馳則是伴郎。

可惜英雄總有遲暮時，即便是在熒幕上叱吒風雲慣了的萬梓良也不例外。

結婚之後，萬梓良宣布息影，轉而投身商海。

但人總不會行行都能當狀元。

1997年，創辦服裝企業不久，萬梓良便遭遇了危機，血本無歸不說，連名下房產也要賣掉抵債。

而此前一年，他與恬妞的婚姻也無疾而終。

再返回演藝界尋生計，已是今時不同往日。

短短几年間，無論是影片上的大哥風采，還是現實中的「無線一哥」都已成了過去時。

從此時起，他頻頻現身小城走穴。

1998年，他主演的《阿郎在北京》也是三線小劇。

就連昔日友情也因誤會消弭。

1999年，周星馳早已經成了「星爺」，而不再是「星仔」。

這一年他拍攝《喜劇之王》，特意邀請萬梓良來出演一號配角臥底警員。

結果等到開拍的時候，周星馳臨時更改了拍攝時間及其地點，全組上下沒有一個人記得通知萬梓良。

萬梓良苦苦等待幾個小時無果，最終憤然離去。

那時的周星馳一心一意拍片，把影片的完整性放在第一位，未作過多解釋，便連忙找來了拍檔吳孟達救場。

只在成片的片尾對萬梓良做了特別感謝。

只可惜於事無補，從此之後，周星馳與萬梓良老死不相往來的消息頻頻傳出。

2002年，萬梓良再婚當日，曾經做過他伴郎的周星馳並未出現，只由母親代勞。

二度踏入婚姻的殿堂，遠遠不及十年前與恬妞結婚時的盛況。

十年前，萬梓良的演藝事業如日中天，每逢出街，萬人空巷，婚禮全程更由電視直播。

十年後，他的婚禮再也沒有粉絲擁躉，在小報上占不到半個版面。

此時的他似乎已全然退出娛樂圈。

幾年間拍攝的電視劇寥寥無幾，行跡卻遍布全國中小城市及鄉鎮的商演現場。

2010年起，萬梓良拍攝的電影增多，多為小成本作品。

然而香港影壇的黃金時代落幕，江湖片、黑幫片也已過時，大哥的位置早已不屬於他，聚光燈也不會追隨一個大勢已去的老人。

熒幕上的萬梓良也「改頭換面」 ，成了快餐店的「痴呆老伯」。

現實中，萬梓良已經年過花甲，脊背微駝，兩鬢斑白。

因患上糖尿病，他的精神風貌大不如前。

環繞著他的詞彙是「為老不尊」……

他坐在平價餐廳里吃著飯，沒有梳油頭，也沒有小弟跟隨身後。

和一般老伯一樣，專注吃著盤中餐，時不時抬頭張望四方。

他那比年輕人慢半拍的動作仿佛提醒我們：港片黃金時代不再，黑幫片也成過時黃花。

可是雁過留聲，萬梓良雖然不在江湖，但他提攜過的那些「重量級小弟」仍在創造歷史，往頹靡的香港影壇注入元氣。

他的俠肝義膽，也不止映照在香港影壇的往事裡：武漢有難，他捐款50萬，河南水災，他二話不說，捐出60萬。

高收入的演藝圈中，這不是大數目，可是其中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這位花甲老人俯下身子，放下面子跑鄉鎮商演換來的。

英雄怕遲暮，即便遲暮，也俠骨照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