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李筱懿
來源：靈魂有香氣的女子（ID：lixiaoyilhyxqdnz）
1.
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樣追了《玫瑰之戰》，從期待到大失所望。
俞飛鴻和袁泉都是我喜歡的女演員，角色設置和劇情結構，是翻拍2009年的經典美劇《傲骨賢妻》，框架簡單：
一個專職相夫教子十餘年的中年女性，在丈夫發生性醜聞後，決定重返職場，撿回自己的律師老本行，從初級助理開始，升級打怪，最終通關成為頂級律所合伙人。
《傲骨賢妻》能拍7年156集還讓人看不膩，明顯不止是「爽劇」。
而《玫瑰之戰》卻讓人恍惚：袁泉飾演的顧念，簡直是《我的前半生》里羅子君的翻版。
《前半生》羅子君離婚後，進入賀涵的公司上班，得到他工作上無微不至的幫助和兜底，還順便收割了他的愛情。
而《玫瑰》里的顧念，就目前來看，是拿著《前半生》羅子君的劇本，重新演了一遍。
黃曉明飾演的豐盛，和靳東飾演的賀涵，在霸總這個人設上如出一轍。他對顧念的關心程度，相當於把眼睛長在了她身上，時時關注她的動態。
作為知名律所的合伙人，他在跟重要客戶談項目時都會走神，一直斜眼伸耳關注著顧念和其他同事在爭什麼，和對方律師在說什麼。
顧念搞砸了，他安慰鼓勵；顧念沒頭緒，他幫出主意；顧念找證據，他也能閒人一樣鞍前馬後陪在左右。
不出意外，兩個人的感情戲份已經安排。
感情戲無可厚非，但在霸總的全方位溫柔呵護下，的確很難突顯女主自身的能力（畢竟已經提前渲染她從前如何優秀），以及靠自己逆襲的說服力，也大大削弱了中年女性職場的殘酷和真實。
所以，這部劇被大家調侃是袁泉「《我的後半生》，」前半生唐晶，後半生顧念。
2.
相比之下，《傲骨賢妻》精彩得多，儘管已經過去13年。
直到現在，依然很多網友津津有味地回憶和探討某一季某一集裡的細節。
我印象很深的第一集裡，Alicia（袁泉對標的角色）的檢察官丈夫Peter因為性醜聞召開記者會。
Alicia站在他身邊，尷尬無助，六神無主，但是看到丈夫袖子上的線頭，下意識的就想伸手給他揪掉。
一個細節，就讓Alicia的身份充滿可信度，這是當了十多年家庭主婦，和社會、職場脫節的Good Wife（賢妻）習慣性的動作。
而《玫瑰之戰》的開篇，則安排袁泉飾演的顧念，端著一盤烤雞，穿過馬路，送到女鄰居家交流烘焙心得，身後是美劇中常見的郊區大屋，仿佛不是在中國。
讓人瞬間出戲。不僅水土不服，還畫蛇添足了。
重回職場後，Alicia和她的老闆Will，也是大學同學。雖然後來有感情戲，但一開始Alicia並沒有沾到一點好處。
和她競爭職位的Cary是年輕的哈佛法學院高材生，兩個人共用一個助理，她完全指望不上，給客戶倒水，轉接電話都要自己來。
連自己的小助理都搞不定，不用特意交代，就知道Alicia作為一枚中年職場新人的待遇。
而顧念進公司第一天，豐盛就專門給她安排了一位任職3年、最得力的年輕女律師當助理。
憑什麼呢？過於關係戶了。
同樣是表現女主的職場生疏，做事菜鳥。顧念的劇本是在法庭上把一大摞列印紙散落在地上，接著又在忙亂中打翻水杯。
又這麼巧，水全潑在她的筆記上，她慌張的擦本子，把字跡都擦掉了，然後就完全不記得要問什麼問題了。
她的確十年沒工作，但也不至於呆頭呆腦，基本素養都沒有。
《傲骨賢妻》里，Alicia跟著Will代理一起「脫衣舞女起訴超級富豪」性侵案時，發現作偽證司機的無業妻子，在事發1個月後，入職了富豪旗下的一間家具公司，立即認定其中有利益關係。
等到當庭對質，司機表示兩人早已離婚，前妻找工作跟他沒關係。Alicia疏忽了這一點。
原本勝券在握的Will在同行和法官面前出了丑，大步走出法庭，憤怒發飆：
「下次別再讓你的首席律師這麼難堪了！」
Alicia被甩在後面，只能怪自己太大意，太naïve。
但顧念帶著豐盛去追查證據，碰了一鼻子灰，豐盛卻說，我們是一個團隊的，千萬別說對不起。還叮囑她不准再加班了，送她回家「睡個好覺」；
顧念感情用事，得罪了大客戶，被俞飛鴻飾演的另一位合伙人責難，豐盛不但力保，還陪著她熬大夜找證據……
所以，即使兩位女主最後也都事業成功了，顧念也很難擺脫「靠男人」的印象，而非Alicia式的「憑本事」逆襲。
這是就是爽劇和中年瑪麗蘇的區別。
3.
尤其，作為女性劇和職場劇，《玫瑰之戰》的很多案件顯得小兒科，被網友吐槽降智，不合乎常理和邏輯。
女性職場劇，並非女主一個人的職場。不需要其他人都成為襯托她「爽」的工具人。
俞飛鴻飾演的令儀，是律師所另一位合伙人，在《傲骨賢妻》中對應的角色是Diane。
Diane是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將，但仍然會擔心後輩威脅，地位不保。她告訴Alicia：男人可以偷懶，但女人不行。
是玩笑，更是她心裡的真話。
Alicia進Diane辦公室，第一眼看到的是她和希拉蕊的合影，這是她用以證明自己的能力和地位。
有意思的是，令儀找顧念談話，鏡頭特意掃過了一排她年輕時穿著學士服的畢業照，表達什麼呢？她也年輕過嗎？
令儀的人物設定很厲害，是顧念曾經的職業偶像，也是豐盛口中的「定海神針」。
但都十多集了，還沒有表現令儀的「戰鬥力」，只有一絲不亂的光鮮和靠造型撐起的氣場。
跑個題：俞飛鴻實在太美了，她往那一站，就讓人無法把對角色的不滿，放到她身上。
這幾年，中年女演員被看到了，重視了，可以擔綱女主角了。可是，如果最優秀的女演員等來的，也只能是扎堆的逆襲劇本，臉譜化的角色，未免太可惜。
尤其讓人迷惑的，是劇中袁泉和俞飛鴻，都被打上了濃厚的美顏濾鏡。
袁泉生於1977年，45歲，演一位40多歲的中年女性，完全可以本色出演，但她卻被磨皮成25歲，連最有標識性的深眼窩，和下巴上的痣都抹掉了。
美化可以，但過度美化反而讓觀眾更焦慮。
除了《傲骨賢妻》，我很喜歡的另一部劇《東城夢魘》，以逼人的真實，讓女中年共情。
中年女性梅爾（凱特·溫斯萊特飾演），一個在工作和生活之間焦頭爛額的小鎮女警。
胡亂的頭髮，滄桑的臉，疲憊不堪的狀態，臃腫的身材行動起來特別笨拙，厚重的外套粗獷的裝扮看不出性別。
她還沒開口，你已經大概知道她經歷了什麼，「她的臉和身體完全反映了她的年齡、她的生活狀態、她是怎麼樣的人。」
但在《玫瑰之戰》里，顧念和令儀的臉，幾乎沒有歲月的痕跡。
4.
我其實沒那麼喜歡精英范兒太足的影視劇，因為絕大多數人都不那麼生活。
我這兩天正手忙腳亂的收尾著女兒的小升初報名，為她搞丟的1-6年級成績表按捺焦慮，為即將到來的開學測做準備，沒有半點精緻。
中年媽媽，再「精英」，也充滿灰頭土臉和心力交瘁的時候。
和生活搏鬥了幾十年，才會真切的感受到，每一拳到最後都打在棉花里的滋味。
20歲生氣，會摔杯子泄憤，好爽；40歲發現，摔完了還得自己清理，既然預見到要自己收拾殘局，就懶得去摔了。
女中年們最需要保護好自己的能量，所以進入「被動雲淡風輕」狀態。
她們溫和未必因為性格，而是發火需要力氣好嗎，破事兒那麼多，誰有勁發脾氣？
她們隨和未必因為寬容，而是不隨和，事情照樣落在頭上，推來搡去那股勁還是省省。「好的，交給我」「我可以」，這種口頭禪是她想給自己省事。
她們靠譜未必因為想負責，而是自己得承擔所有不靠譜的後果，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每個女中年，都像一個「中年雅典娜」，智慧、豁達、勇猛，但是走下職業與生活的戰場，就想癱著。
我記得《傲骨賢妻》里，Alicia接到的第一個法律援助案，是個單親媽媽，她被起訴謀殺前夫，很久沒見孩子，整個人憔悴不堪。
Alicia告訴她：你可能不想，但還是要好好打扮下，勉強一下，不是為了上庭，是為了自己。
她問：這會讓案子有起色嗎？
Alicia：不會，但你會感覺好點。
梁永安教授說過一句很打動我的話：生活就像劃火柴，你明明知道它很快就會滅，但你還是會不停的劃。
這就像女中年的寫照：明明什麼都懂，還儘量保持天真。
雖然內心疲倦，但在人前，依然儘量保持體面，努力把自己拾掇的光鮮一點。
這不是虛榮，而是一份自我鼓勵。
願我們都能活得更真實一點。
願更多的劇，也能拍的更真實一點。
▍本文轉載於靈魂有香氣的女子（lixiaoyilhyxqdnz）。
作者：李筱懿，作家、「靈魂有香氣的女子」創始人。著有《情商是什麼》、《生活課》、《先謀生，再謀愛》、《美女都是狠角色》、《靈魂有香氣的女子》、《氣場哪裡來》，新書《情緒自控》熱賣中，10種失控的情緒逐一化解，10類不同的性格逐個剖析，擺脫內耗體質，找到不焦慮的活法。吳曉波、楊天真、傅首爾、伊能靜誠意推薦。